日子过得平静而又温馨,但是沈巍却无法安心地沉浸其中,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海面上那虚假的平静罢了,而那海面下的波涛汹涌其实一直不曾停歇,只要那个人还活着。
晚间新闻里正在播报一则最近的讯息:“近日本市已发生两起儿童失踪案件,失踪儿童年龄均为十岁,目前警方已排除拐卖嫌疑……该案件与二十年前的几起尚未侦破的儿童失踪案极其相似,警方判断系同一人所为,目前已并案侦查……”
“哎呦,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抓小孩子算什么嘛。”白亚茹最见不得这种新闻,一听见便觉得人都快气炸了,“那二十年的小孩都还没找到,都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呢,小孩的父母可怎么办哟……”
二十年前的事情井然早已不记得了,但他依稀还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白亚茹每天接送他,从不让任何人代替,现在想想,恐怕也是害怕他被掳走吧。
“希望警方能够尽快破案吧。”面对这种新闻,井然内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一旁的沈巍并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新闻的一瞬间,他便觉得浑身发冷,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才让自己表现得和平常并无二致。
夜黑得紧,窗外风吹动房屋的遮雨板,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沈巍满头大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双手紧紧抓住被单,脸上一副痛苦的模样。
他又回到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潮湿、阴冷、发霉、腐臭。在刚刚结束的与狼狗的战斗里,沈巍有些疲惫,但他在长时间的训练中,已经知道如何可以更好更快的制服那些狼狗了。他安然地坐在放置在角落的书桌前,努力学习着那些正常孩子会在学校学习到的知识,自从那个男人决定留下他之后,便会这样有意识地想要去培养他,让他懂得更多的知识,以便成为一个完美的杀手。
封锁的铁门打开,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还带来了另一个孩子。那是一个男孩,浑身上下脏到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绑,其中链条的一端被那个男人牵着,看起来,就像在牵一条狗。
那个男孩被牵着走进地下室,他似乎在来之前就已经历经折磨,以至于看到这样糟糕的环境竟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
沈巍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露出了笑容,是每次想要开始折磨沈巍之前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沈巍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这一次,却让沈巍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我的好孩子,看,我又给你找了什么好猎物。”那男人手用力一拉,被牵在后面的男孩便一个力被扯到了地上,“今天,让我来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吧。”
他蹲下身解开了那男孩的手铐与脚链,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把小的水果刀,递给了那男孩。
“杀了他,你就不必再承受之前那样的痛苦了。”
那男孩握住手中的刀,听了这话之后缓缓看向角落里的沈巍,眼神似是茫然,又似是燃烧着希望。
沈巍此时才明白男人的用意,他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同化成与他一样的人,他要将自己驯化成邪魔,让自己堕入地狱。
他与男孩,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如果不能证明自己也是同他一样的魔鬼,那么他便会在这天死去,死在这个冰冷、无望、漆黑的地下室里。
可他,还有想要再见到的人。
突然,一声喊叫声充斥着整个地下室,那个男孩握紧手中的刀,朝着沈巍冲了过去,沈巍始料不及,手中又并无抵挡的工具,只能匆忙躲避。
书桌被整个推翻,那掉落在地上的纯白书页被染上脏污的血迹,就像一个纯白的灵魂被魔鬼控制。
沈巍之前才与狼狗打斗完不久,已耗费了许多精力,此时面对男孩的猛烈攻击,不免被划伤多处。但男孩似是被困许久,此时正宣泄着自己的满腔愤怒,他的攻击杂乱而无章法,沈巍寻中一个时机,左腿斜踢向他那握刀的手,终于将那伤人的利器踢远了。
男孩手中没有了攻击的刀具,但这也并没有让他停下,他只愣怔了一瞬,于是整个人朝沈巍扑去,双手紧紧掐住了沈巍的脖子。沈巍挣扎着想要躲开,但男孩显然是铁了心想要将他置于死地,感受到脖颈间的手越箍越紧,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不能死,不能死……”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重复着,“要去见还没有见到的人。”
沈巍重新变得清醒起来,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越来越沉重的双手,牢牢箍紧了男孩的脖子。
在持久的拉锯战中,沈巍感觉箍住自己脖子的双手越来越松,直至最后的无力垂落。
沈巍喘着粗气推开已经没有呼吸的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眼神似懵懂似锋利的锐箭。他的双手颤抖着,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男孩的一丝体温。
那男人见状,终于大笑起来,他像是一个得了赌注胜利的赌徒,骄傲地走向了自己的战利品。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男人的笑狰狞不堪,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怜爱地抚摸着沈巍的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一类人了。”
男人的大笑环绕着整个地下室。
画面一转,躺在地下的男孩忽然苏醒过来,他趁沈巍不备之时又紧紧掐住了沈巍的脖子,沈巍奋力还击,可在那男孩的呼吸越来越弱时,男孩的面容却突然变成了井然的模样,沈巍惊恐地收回自己的手,可男孩却还是止不住地坠落……
“不要,不要!”沈巍绝望地喊了出来。
“沈巍?沈巍,你醒醒,你做噩梦了。”
沈巍张开双眼,看到的就是井然关切的模样,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惧怕将他淹没,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双臂抱紧了井然,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连说出的话语都显得支离破碎。
“对,对……只是噩梦,只是噩梦罢了……”那带有哭音的嗓音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更显荒凉。
井然察觉到沈巍的恐惧,他轻轻环抱住沈巍,一只手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我在这呢,不怕,不怕。”
“我梦见我失去你了。”沈巍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急切地寻找依赖之人想要得到安抚。
“怎么会呢,那只是梦,只是梦而已,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的,别怕,我就在你的身边。”井然用他的轻声细语一步一步将沈巍从噩梦的惊惧中拉了出来。
“嗯。”
后半夜中,井然的呼吸平缓而有规律,但渐渐从噩梦的惊醒中平静下来的沈巍在这个夜里却是再也无法入眠,他眷恋地看着井然安详的睡容,在心中暗暗做下决定。
“即使是再次成为魔鬼,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