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丧事诸多，宫里又多了几位新人，每次提到这，梅妃就心生厌恶:“皇帝真是个禽兽！那几个新人最小的才14岁！他都二十六了还不嫌老？遥遥你说是不是？”

皇贵妃给默睿掰了一块点心放在小手上:“陛下虽然已要而立之年，但还是不减当年俊俏。”

默睿抬起小手将点心塞进嘴里，又跑到我面前。我抱起他，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嚼点心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就不该问你！”梅妃抱着默苒，“墨煜呢？诺儿，你倒是不用天天带着他！”

我用手绢轻轻擦拭着默睿嘴角的点心渣子:“被皇上抱去静心房了。”

他很喜欢墨煜，含着怕化了举着怕碎了的那种。

我知道，他怕的是墨煜和默煜一样早殇。

皇贵妃按着眉心，缓缓启口:“太傅倒是把赵雅菀送进来了。皇上直接封了煊妃……”

“恶心谁呢？雅茹才死多久，赵柱梁个狗东西就上赶着把自己生的那些个小贱.蹄子送进来！”梅妃忽得一拍桌子，默苒身子一抖哭起来，她又连忙去哄。

离了金妍殿，我在长廊中晃悠，突然冲出一个老妪扑到我身上:“娘娘！您没死？”

我扶起她，仔细一瞧，竟是曾经在云缨宫服侍穆宁皇后与太子的老嬷嬷。

“是我，金嬷嬷，你好好看看……”我扶她到一旁坐下。

金嬷嬷像是失了神志，疯疯癫癫的:“皇上……皇上下毒害小皇子……他…他怎么如此狠心！？”

我一惊，连忙望向四周，确定无人又握起金嬷嬷的手:“你刚才说什么？”

“相爷！您怎么狠心弃了娘娘！娘娘已经乖乖听话时不时传消息给您了！您怎么能……”

我一愣，耳边全是金嬷嬷方才说的话，转啊转……

辛者库的胡领事拽下金嬷嬷，金嬷嬷倒地颤抖着:“娘娘恕罪！这罪婢竟跑了出来惊扰了您！”

“本宫没记错的话，她是穆宁皇后身前的嬷嬷……”我颤抖着手，指着倒在地上的金嬷嬷，“她怎么成了如此？”

胡领事拽她起身，行礼就要走。

“把她放了送出宫去！”我大喊。

“娘娘……”胡领事冷眼看向我，“皇上有令，金嬷嬷不得踏出辛者库半步！”

我望着胡领事拉着金嬷嬷离去的背影，心里百般滋味……

皇上下旨封我为皇后，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

他接过我的手，朝太极殿门走去。凤冠朝衣，妃嫔与朝臣皆跪拜。

我挣开他的手也，一步一步上着台阶，他诧异地瞥我一眼，也跟了过来。

“默煜是被你害死的。”我用着只有我两人听得到的音量，“穆宁皇后是被你和溯宁伯活活逼死的。”

皇上停住脚步，我也站住，与他四目相对:“穆宁皇后是溯宁伯安插在你身边的暗棋，你知道后大怒，和穆宁皇后闹翻，还下药毒害默煜。而溯宁伯却呵斥穆宁皇后无用，你也一直冷落她，穆宁皇后心灰意冷，抱怨终生。”

“朕没有毒害默煜……”皇上悠悠出声。

“没有？”我挑眉，嘲讽似的看他。

“陛下，娘娘……仪式还未结束……”宦使出声。

我转身提起裙摆又上台阶，他也跟来:“朕做的一切并非朕所愿，是他们逼朕的！”

登上殿门，我转身望着底下跪着的众臣齐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本以为，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太爱她放不下她，而非是对她抱有歉意。”我红了眼眶，看着身侧九五至尊的帝王。

他薄唇轻抿:“当初的一切，并非是这几句就能理清的。”

“包括姑母杀了舅舅吗？”我出声，他却震惊的望向我，似是从未知晓此事。

“你觉得跪在底下的这群人又有多少是对你忠心耿耿的？没有一个人比她还要爱你。”

“你怎么就能断定朕不爱她？！”他大喊，声音回荡着，朝臣与妃嫔都能听到。

他甩了下袖子，愤然进殿。

我进殿后又将大门关上，一时间殿外所有人都开始揣度君心。

他依旧是坐在龙椅上，安稳，从未觉得不安。

“舒服吗？”我仰头看向他，“以你父亲的命，以你母亲沾满人命的双手，以你母族的荣耀，以你发妻与孩子的性命，以你舅父的头颅保住的皇位，是不是格外舒服？”

“朕是天子，九五至尊，但许多事并非朕能掌控的，你以为朕不爱阿宁吗？那是她欺骗我！我若不杀舅父，那苏北愿捧着的头颅将是朕的！”他面目全非，“你现在的一切也是朕给的，朕给你的一切你不也是用得顺心？”

我疯癫似的将凤冠拆下扔到地上，又将凤钗拔下，发髻就那样散乱，只有瑾诺钗还插在发髻中:“我不需要这一切！薄夜瑾，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

将凤冠拆下时没有犹豫，拽得头皮隐隐作痛，我眼眶通红，皇上就那样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凉薄和杀意。

“我引以为傲的家族……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生母……我的姐姐和我的兄长！都是被你们所谓的江山摧残！”我声音越发嘶哑，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蓦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我，像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一步一步，踩在凤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将我凌乱的发髻别在耳后，又拂过我的脸颊，眼神中满是深情和陶醉:“朕怎么舍得杀你，婴婴……”

泪水涟涟，划过他的手。

我拔下瑾诺钗捅入他的肩头，他一记闷哼却也不推开。鲜血淋漓，染红了白骨。

我像是如释重负，脚下一软，倒在他怀中。

昏过去前听到他重重的叹息:“若是朕能找到第二条路，也不至于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扯开唇笑，撑着憋出一句:“吾皇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