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谢……”凌玖渊话还没说完，何宇泽就打断道“等下，你过来点。”

他叫凌玖渊没有动的意思，只好走上前去“九？我是何宇泽，这都认不出，嗯？”

凌玖渊不无惊讶，“山泽哥？你……”

“出来说，走。”何山泽丢下弟弟和室友，拉着凌玖渊的白色袖子走出去。

凌玖渊不让别人随便碰的。云阡宸看原主不管也就不多嘴了，纳闷起来。

凌玖渊率先开口“你怎么……”

回忆初二时期，何山泽还有一年中考，却每天依旧吊儿郎当，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

就这么一个人却护了他两年。

依旧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让人倍增勇气。

一群人拉扯着他“真他妈不是个爷们，一脸女生相”“学习好有什么用”“别他妈以为老师看中你，你就真的高人一等”。初中生的心眼不多，社会知识理论知道的不多。那种厌恶不会遮挡藏在心中，是纯粹直白的，反而是积累了时间长就会爆发出来。

有时候很奇怪，脑子这个好东西，它会让他忘记那些不想回忆的事，变得支离破碎，模糊不清，就算他使劲回想时它却自动直接跳跃过去那些更肮脏不堪入耳，令人抵触的话和画面，他甚至已经有些忘却了。

某个画面是他们想毁了凌玖渊那如天神般的脸，碰触到他的衣领。

年少的凌玖渊就被人堵在胡同里羞辱推搡和冲突。他想等待那些厌恶耗尽，慢慢归零，最后让他狼狈的逃回家中。

然而，何宇泽正好路过，出手奇快，三下五除二顺手把几个同龄学生揍了。更具体的印象已经淡失了。

却只记得“以后，我罩你。”何羽泽一脸温柔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

一年后，何羽泽中考后去了别的地方，反是被他教了一年打架技巧的凌玖渊成了明达一霸。

何羽泽开口“两年前怎么回事，九？”

“梨花暮雨，燕子空楼”凌玖渊很有文化地说。

“什么”何羽泽有点蒙圈。他的语文始终很差。

“世事无常”凌玖渊概括道。

“生命不受局限，我觉得不管是穷途末路，颠沛流离还是亲友离散都不是堕落的借口。”何羽泽轻轻开口“对不起，我这几年没去看过你。如果你没有……”

“没事的，都过去了。”凌玖渊打断道，他极其不愿提到那些过往的事。“泽哥，我先走了。另外，你的语文成绩应该高了不少分吧”

“嗯……”

凌玖渊走进屋被云阡宸拉走了。一路无言。

温暖的阳光流淌。漫长，舒畅。樱花的味道，弥漫在秋日，把天地盈满。

云阡宸捂着脸，遮挡强烈的光线。侧过头，发现对面床铺已经铺的整整齐齐，凌玖渊已经走了。

太不仗义了。不会迟到了吧。

云阡宸拿起手机，明晃晃的数字正显示整点五点。

打开手机。是朵朵清美、随一韵心事绽放枝头的樱花。划开锁屏，图像是两个少年稍显稚嫩的背影，十四五岁的样子。

这张照片似是好久以前拍的了。是当时初中老师发给他的。三年前，在一次省级竞赛上，很多人密密麻麻的，无数的掌声和赞叹，每个学生似是都在为此欢呼，台上中央的男孩手里拿着奖杯很是散漫，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名次有什么特殊的，好像理所当然的应该归于他。云阡宸那年第一。

令他饶有兴致地是第二的获得者，岁数似是比他小，亦或是比他稚嫩。他虽然看不上比他学习差的很欣赏优秀出彩而不自恃高人一等的人。

那个小孩看起来不太开心，可能是因为仅第二吧。 凌玖渊冷着脸，他知道，掌声鲜花赠送的永远只是那个金字塔尖上的人。他不是在意物质虚荣的人，只是有点难受。毕竟他市里比赛从来没有第二这一说头。

他心里和明镜一样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让他承认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还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他也看见云阡宸斜睨打量的眼神。等待云阡宸作为第一的获奖感言说完时，还要他们每个人简短的对排名的感受。这是件很无聊的事。

云阡宸记得凌玖渊走到台中间靠近话筒说的话是：感谢第一名对我的打击，让我对比出自己的不足渺小。在你下面，这是最后一次。

今昔非比，如今凌玖渊若是一句话说这么多字，肯定谢天谢地了。

和云阡宸猜想的相同，不少人都被震住了。虽然面部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中强烈的战意和自信还是令人赞叹。云阡宸此时的兴趣已经到达最高点了。

他不禁又重新仔细地观察一番。一身蓝白色校服，不像同龄人一样耍小心思，未做改动，胸口左边有：明达初中的字样。干净整洁也很利落。身形纤瘦很高并且身板笔直，好像没什么可以另他的脊背弯下。校服不是修身的，却依旧看出来这个前方的人很瘦，小腿感觉没他胳膊粗。相貌出众，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下巴稍尖，额头饱满，面色像雪一样白，脸颊有些粉红。头发到脖颈，不长不短。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而那浑身的冷气遮挡不住散发出来的自信。

所有东西都整完后，摄影师收拾着摄像机。云阡宸刚转身想去问带他来的老师这个学生的事却意外瞥见凌玖渊看到那个皱着眉的走过来的女人而周围气息又冷了一个度。那个女人，是明达初中挺出名的老师。手下教出来的学生基本都上了不错的大学。云阡宸对她的了解仅仅如此。他突然想到这次比赛完有个团游。

于是，他旁若无人地走过去，牵扯着嘴角，故作熟稔地攀上凌玖渊的肩膀，勾肩搭背“呀，一会好像去海边吧我们一起去沙滩上玩啊”

凌玖渊立马转身，点点头。后来，他们只是在沙滩上静静地坐着，沐浴着阳光，注视着风平浪静的大海，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待到晚上。旁边有个大的樱花树，零散的樱花飘落，直至夜晚来临看不见它。

与此同时，凌玖渊在理发店门口，惊讶明明是工作日，人还是很多。

笑容满面的理发师拦住他，话说得很快也很老练“您好！请问您是理发染发烫发还是直发？”

“理发”

“好的，请您在这里等候。”理发师将凌玖渊引到一个空的座位。

凌玖渊坐下，不久后有一个带着大耳环，挑染红发的女性理发师来了，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

凌玖渊没细听，睡意已经席卷了他，他闭上了眼睛，不管理发师说什么，他都“嗯嗯嗯”一气。

意识模糊，神经似乎被冻结了。恍惚间，似乎又是那个女人紧缩的眉眼。令他作呕。

手机自带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

凌玖渊瞬间清醒。

他按下接听键，“凌玖渊，你去哪了，别忘了七点上课啊”云阡宸拉着长音，带着没睡醒的意味。

“我，剪头”

“啊，也对。你那头发都快到肩膀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有你手机号”

不，我不想问。

没等凌玖渊回答，云阡宸就说“我去问的老吴，啊，就是吴主任。”

吴主任在另一边打个喷嚏，刚在穿衣服的他差点把外套上的纽扣扯掉：“……”

凌玖渊回过神，看着面前的镜子：“你在干什么？”

“嗯？不是染发吗？”

“……”

“谁说我要染发？”凌玖渊看见自己满头“银发”非常不理解真的会有人染银发，这么显老。

“我是剪发。”

说完周围有人叫起来：“你们耳朵是摆设吗？谁他妈要理发了！老子他妈那么短的头发再剃都秃了！”一个青年人模样的男人叫道。

那个女理发师尴尬地看向凌玖渊，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其实也没在理发店待过几年。

六点半了，他不管坐公交地铁或是打车最快也至少二十分钟。

凌玖渊看着手机，有些怒意，他面对女性也不好发作，耐着脾气问“那怎么办？”

这边的动静引出老板，他笑容满面试探问“要不然，帮您免费染回去？这样行吗？”

凌玖渊看见手机界面不断跳跃的云阡宸的消息，无奈地扶额“不用了。我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