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现在正一起坐在路沿石上。
我俩起初都不说话,气氛好像陷入了死寂,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我在等他一个原因,而他又在犹豫些什么呢?终于我要忍受不了先开口的时候,他反倒站起来说要请我喝点什么,于是他小跑到他的摊位前,有些笨手笨脚地想盛一碗豆浆,把摊位上的厨具弄得叮当作响。
我偏着头瞥他,“咋盛个豆浆还手抖呢”,我哼了一声。
他好似注意到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
我见状心里有些窝火,“把我变得这么惨还好意思笑”,但我朝他回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转身走向了我的摊位。
“那么我也请这位‘绅士’喝点什么好了。”于是我拿起一个不透明的纸杯,在我盛刷锅水的桶中舀了大半杯水,盖上盖子,并且贴心地为他插好了 吸管。
当我转身时,见他坐在路沿石那边等我,我走过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俯视他。
“喏,请你喝的。”
他闻声抬头,慢慢起身,将他手中的杯子递给我,他的手上一片红肿,似乎是刚刚不小心把豆浆洒在了手上。
“刚好我也要请你喝,谢谢你”
我盯着他将我递给他的饮料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他快喝完时,好似发觉到我的表情有些怪异。
“你怎么不喝呀,是我的饮料太难喝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这人真是个狠角色,刷锅水都喝得下去,虽说我为了省钱,刷锅的时候不放洗洁精,可是这刷锅水也远远达不到可以下口的地步呀。
我见到这个狠角色,不由得嗓子发干,于是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豆浆。
“噗,你这豆浆也太甜了”我一口喷出来,差点喷在对方的围裙上。
他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刚刚有点紧张得手抖,加糖的时候加多了。”
我皱了皱眉头,“糖多了不知道加水?”
他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我这么干了呀,结果水又多了,又只好加糖。”
我感觉我要是寿命缩短了绝对是这小子干的。
我一脸衰样地坐在了路沿石上,想着就这么摆烂算了,太心累了。
谁知旁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江雨露小姐,请问您介意给我当助理吗?”
我哼哼着敷衍他,这小子肯定是在拿我开玩笑,我受够这种被耍着玩的日子了。
我摘掉围裙,微笑着对他说,“确实是应该换一份工作了。”
他闻言好似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谁要给你当助理啊?“
“你是谁啊?”
“凭什么啊?“
“耍了我这么多天就想让我给你当助理,谁信啊?”
他见我情绪稍微平和了一些,便插空对我说
“江雨露小姐,我明白您的心情,这些我以后都可能跟您慢慢解释。”
闻言我将手中的围裙报复似的仍在他的身上,转身便要离开。
他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响起
“我叫纪修然,我一定给您开一个您满意的工资。“
我听见这话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这样的话又怎么能信呢?以前他耍了我那么多次,他简直是我创业路上的绊脚石。
我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拍拍我的肩膀,将围裙递还给我。
“不用奔波,不用起早贪黑”,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能实现您的梦想。”
当听到梦想的字眼时,我沉默了。我还有梦想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想要做些什么。
我拿过我的围裙,推着我的小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带着满身的油烟味,我登上回家的楼梯。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着终于回到属于自己的这一小点地方了,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正当我拿出钥匙打算开门的时候,我发现防盗门上贴满了缴费通知单,燃气费、物业费、水电费...甚至还有办假证、房产中介趁机在门上贴的小广告...
我进门,朝着沙发就倒了下去,把头埋在沙发里,在一片短暂的黑暗之中,思考着以后的活路。
总之摆摊这件事情是不能再干了,这段时间摆摊下来,挣的钱也刚刚好管自己个温饱。究其原因,有我自己的不熟练,也有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嘶...“想到这里,我的后脑勺就像是被钝器击中一般地疼。
“这个叫纪修然的小子为什么老爱和我作对呢,哪儿招惹他了?“我揉着脑袋,从记忆深处拉出那些和这个冤家相关的部分。我怎么说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眉眼那么让人熟悉呢。
摆摊之前的杂货铺老板之前的健身教练,在健身教练之前的传媒公司的经理助理,好像都有他的影子。并且好像每次失业也都和他有点关系。
想着想着,我的头发被我揉得乱得就像是鸡窝;问着身上的油烟味,我只觉得更加地烦躁。
我想着把摆摊的东西能洗就洗一洗,说不定还能卖到二手市场换一笔钱。当我抖擞围裙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片。
拿起来一看,是纪修然的名片,上面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烫金的名片上面印着一串看起来就很霸道的电话号码,但是却没有写他的职位以及公司。
“这小子不会是个富二代去继承他家的财产,所以不好意思把职位写上去吧?”
我拿着名片想了好久,却还是把它揉了揉扔进了垃圾箱。
拖着身体走进浴室,洗澡到一半水却突然变成了凉的,又过了一两分钟,干脆没水了。我想着门上被我撕掉的缴费单,叹了口气。
我到厨房想喝杯热水暖暖身子,把暖壶彻底颠倒过来,却倒不出一滴水。
我踩着拖鞋往客厅走,感觉身体重得厉害,像是背上压了一个保险箱。
我又猛地摇摇头,怀疑自己最近缺钱缺得有些魔怔了。
走到茶几跟前,我才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落款还是两天前。
完蛋,之前回来洗个澡倒头就睡,竟然都没有发现这张纸条的存在。这张纸条是房东太太留给我的,房东太太对我很好,经常给我送她自己做的小点心,以前当助理没这么起早贪黑的时候,我还经常和她聊天。
我看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后,觉得脑袋更加沉重,几乎要抬不起来了。我任由自己倒在沙发上,回想着房东太太在纸条上写的话。
“露露,之前听说你又换了一份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最近我白天老是见不到你。”可不是么,我为了这份工作,几乎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 最近生意都不景气,我老公开的旅行社的客人越来越少了,每天都听他唉声叹气的。你也知道的,我是在家带孩子,也不能帮他分担一点什么。”之前还想空闲时间去报房东的旅行社去玩一玩的,这看样子也泡汤了。
“露露啊,最近我姐姐给我介绍了一个租客,我给拒绝了。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也不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来破坏咱们的情谊。你如果实在忙的话,三餐都可以来我这里吃,反正我老公白天也都是在旅行社那边,我一个人也挺寂寞的。你能来陪陪我,我是很高兴的。”
房东太太的这番话,明眼人都能听懂其中的暗示。我确实是拖欠房东太太好几个月的房租了,房东太太之前也一直没好意思问我要。
我摸摸瘪瘪的钱包,用手捂住眼睛。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时,纪修然的那句“一定开一个满意的工资”突然从我脑海里跳将出来。我拼命地敲打我的脑袋,想把这句该死的话从我的脑海中驱赶出去。
“说不定他给我开的是令资本家满意的工资呢,说不定他想把我拐卖到深山给老光棍当媳妇呢......”
在我设想了各种离谱答案以后,我站在了垃圾桶面前。
拨通那串“霸道”的号码:
“喂?请问我可以明天去面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