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医生十四岁拜进司家,认识了时年十七的司成明和年方十三的司成芸,此后与这对司家嫡亲兄妹同堂修习,相交相知,至今已有百年。
百年对寻常百姓来说,一辈子都有余。
当初在司家弟子堂,他时常因为捣鼓丹药睡晚了,一边听着先生讲剑心剑道,一边支着头打瞌睡,又被后座的兄妹俩捣醒。
怔然回忆的感觉明明恍如昨日,却已经是百年之前。
百年,一个人间朝代的更迭。
那个俏皮的姑娘已经在荷花池里埋了二十多年。
另外一个少年,明明最厌烦规矩,最后却成了司家家主,处处要知礼节与规矩。
现在又满身狼狈地趴在面前,被邪魔吞吃了魂魄,跟他同病相怜。
所以此时莫医生最想知道的,不是别的,而是眼前的人,是否同他一样,留着最后一丝残魂?
月川旻见状,淡声说,“我将他打残,只是强压着那具邪魔。”
“好,好。多谢!”莫医生点了点头。
他很怕,很怕司成明一丝残魂都没有。但手指还是朝他的额心探去。
结果,司成明的状况比他还要再糟糕一些,几乎探不到任何残魂的动静。
莫医生当场悲痛不已,又再次往司成明的额头上探去,一无所获。
月川旻站在一旁,默然看了一会儿。却见司成明手指攥地,眼珠却死死盯着某一处。
她朝那处方向看去,就见司成明此刻朝向的,正是院外靠屋墙边的几个花缸。
这些花缸已被剑气冲裂,里面养着几株特殊的文君拂尘,这是一种极为难养的莲花。
此刻被照料得极好,即便隆冬天里也不见枯朽,依然枝青叶绿,有一株甚至还新打了翠绿花苞。
只是这莲花枝歪倒在地,水晕了一地,花根上黏着湿泥,露出了泥下的砂石。
莲花淤泥之下,铺着半缸的砂石。
月川旻思忖片刻,走到花缸边,拎了袍摆蹲下,手指在湿泥砂石里拨弄了几番。
她食指勾开一片碎陶,发出当啷一声。
“在找什么?”洛乔渊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
月川旻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翻着砂石,片刻后道:“你先前不是说过要找东西么?你说……有人拿走了又送回来的东西?”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砂土,又回屋里,在木架上找了个干净布巾擦手,道:“我看他总盯着这处,顺手替你翻来看看。”
莫医生听见月川旻说的话,立刻从司成明旁边站起身,捏着纸也走到花缸边。
他单手在那些砂石里翻了几下,手指忽然一顿,接着动作急切起来。
就见其中一个花缸的砂石里,埋着一些古怪杂物——木簪子、弟子腰牌、随身的发箍、或是司家传令用的锦囊鱼袋。
有很多,饰物皆不同,看新旧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旧物,像是分别来自不同的人,都被司成明埋在了这里。
难道这些都是被邪魔吃空之人的随身物件?
莫医生看着这些,身体顿时一怔,眼眶周围变得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