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下过一阵小雨,小路上便多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水坑。步速如飞,白色的运动鞋被染污,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溅上泥点。道路两侧的街灯忽明忽暗,身后是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余光处闪过一抹黑影,一只冰凉的手附上手臂,整个人骤然失力,向左跌进了昏黑的巷子。
后背贴着潮湿的墙壁,两人离得很近,脚步声近了些,巷口晃过弱光,面前人屈肘撑在两侧,细心的挡住他的右侧脸。
感受到对方的靠近,严浩翔不自觉的仰了仰头。他有些夜盲,故而往前凑凑吸了吸鼻子,妄图分辨什么。不算刺鼻的烟草味伴着浅浅的甜酒香,混在令人安心的“椰奶”中,严浩翔熟练抬手揉揉对方的后脑勺,唤他“亚轩”。
外面安静了,“亚轩”支起身靠着对面的前面。下一秒,摩擦声响起,严浩翔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那人清冷的面庞,他叼着烟眉头稍蹙。
“阿宋他......”
时近凌晨,商业街繁华依旧。大型商超的地下车库,丁程鑫好不容易把刘耀文拽进保姆车。
“阿宋呢?”
“和真源一起,先去机场了。”
鸣笛声划破午夜的宁静,车内暖橘色的灯光没能带来慰藉,似是被吵醒,刘耀文不耐烦的掏出耳机,小声嘟囔着什么往丁程鑫身上靠去。
“你们俩又在搞什么别扭。”
对方没有接腔,丁程鑫烦躁的揉揉头发,动作幅度有些大,身旁人哼唧几声作为控诉。严浩翔窝在后座的角落中,他无心去八卦什么,干脆带上耳机,将头倒在窗户上装睡。
“我没想和他吵架,我只是想告诉他......”
“告诉他这个该怎样做,那个该怎样做?马嘉祺,宋亚轩又不是小孩子,他不需要你整天围在他身边絮叨。他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丁程鑫几乎是吼出来的,压了一天的情绪集中到一起,他不能指责那些人,马嘉祺便成了他的发泄口。
严浩翔睁开一道眼缝,窥探着两人的神态。他有些吃惊,丁程鑫说的那么大声,刘耀文居然还能睡着。看似是不负“西南特困生”的名号,严浩翔却在心里暗骂。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性格,爱好......纷纷相似,他们身上多少有些对方的影子,所以粉丝会说他们惺惺相惜强强联手。也算是心有灵犀,可严浩翔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看懂过刘耀文。
“然后像你一样?”
丁程鑫一时失语,他盯着马嘉祺,眼角开始泛红。
严浩翔将耳机的音量调高,复杂的电音吵得耳朵生疼。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他看见刘耀文握着卫衣角的手微微收紧。
3点多到的机场,匆匆忙忙的过安检,几乎是卡着点上的飞机。
宋亚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马嘉祺坐到旁边,他将脑袋一偏,给对方留了个背影。刘耀文似是没睡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粘在丁程鑫身上,顺理成章的占走了丁程鑫旁边的位子。
严浩翔站在过道中央,他低头看了看机票,又望了望盯着他一脸为难的丁程鑫,转身去搂贺峻霖的肩。
“贺儿,我们两个坐一块吧。”
错过了日出,严浩翔醒来时是6:02,机窗外的云还残留一点金边。想起丁程鑫喜欢好看的云,严浩翔起身轻轻的拍一拍前面人的肩膀。
“浩翔?怎么了?”
丁程鑫眯着眼睛,侧过脑袋,额前碎发被弄的凌乱。语气绵软,带着倦意。
“现在外面的云很漂亮,阿程哥你要不要瞧瞧。”
久违的称呼让心脏漏下半拍,丁程鑫慌乱的别过眼,大家都睡了,没人听见。良久,他抬起头,缓声道。
“耀文还在睡觉,算了吧。拍几张照片发给我就好。”
云朵上的金边渐渐退去,手机竖在窗旁却没拍下一张照片。
“咔嚓”
严浩翔回过头去,却看见贺峻霖举着手机笑眼弯弯的说,“我这叫记录生活。”
拍摄间隙,严浩翔突然被宋亚轩拉到楼梯间。宋亚轩依着扶手,脸上已然没有半分刚才天真可爱的样子。白细的手指转着银色的老式打火机,上面刻着一个花体字母Q,严浩翔很是眼熟,那是马嘉祺的。打火机翻了个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和正面同种样式的红色X字母。严浩翔微微皱眉。打火机开出青蓝色的火花,宋亚轩看着他,手指用力按着花纹,似笑非笑。
“严浩翔,我们当中不管是谁,你都没有竞争的资格。”
严浩翔沉默了,宋亚轩说得对,他早在五年前就放弃了丁程鑫。被替代什么的意料之中也理所应当,作为离开的人他没有批判的资格。
马嘉祺来寻他们拍摄,宋亚轩扬起嘴角露出整齐的小白牙,笑得傻兮兮的。
“哎呀马哥,这不正巧碰见了嘛就多聊了两句嘛。来啦来啦。”
马嘉祺喜欢丁程鑫。严浩翔心不在焉,脑海里回放着这两年的过往,他几乎可以肯定,马嘉祺是喜欢丁程鑫的。那丁程鑫喜欢马嘉祺嘛?严浩翔不能确定,除了对刘耀文过分溺爱,对自己略显冷淡,丁程鑫对团里所有人的好都是相等的。丁程鑫可能喜欢任何人,除却他严浩翔。
马嘉祺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考。严浩翔一改前态,偏过头紧紧盯着马嘉祺。
“内个翔哥,咱不用那么深情。”
小严撇撇嘴。深情?哪门子情可以深?我现在特别想刀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都学会了装睡。丁程鑫在装睡,手搭在音量键上时不时按动一下;严浩翔在装睡,拉低卫衣帽遮住偷偷睁开的眼缝;贺峻霖在装睡,修长的睫毛想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刘耀文在装睡,手指绕上细长的卫衣绳,指尖泛着浅红;至于张真源,急刹车时他突然抬起手紧紧握住座椅旁的扶手。没有人想撞破马嘉祺和宋亚轩的秘密。严浩翔的耳畔充斥着“滋滋”的水声,他将手悄悄伸进外套的口袋里妄图掏出来一个耳机,内心有一种道不明的喜悦。
当国王游戏遇上真心话大冒险就会多出几倍乐趣,但显然不是现在。宋亚轩笑得僵硬,刘耀文笑得失落。严浩翔反而显得平静,平静的有些过分。他将椅子前腿翘起一定高度,小幅度晃着身子,抿一口送到嘴边的梅子酒,嘴里泛起一阵酸苦。
丁程鑫在团内最喜欢的成员——马嘉祺。公司打幌子营业已是常态,背台本见惯不怪。耳朵听得起茧,精神麻痹大脑空白,心却闷得生疼。看神情,应是想说刘耀文吧。
严浩翔不是一个乖小孩,他偷偷瞥到了刘耀文的卡牌。占有欲总是出现的莫名其妙,比如现在刘耀文手里的这张二号卡牌,严浩翔盯着它很是不满。
“我要2号和6号喝交杯酒!”
愤怒的小熊忘记了自己运气一向不好。丁程鑫翻过六号卡牌,严浩翔愣愣的坐回椅子,暗自苦恼。
好像是刘耀文喝过太急,呛得直咳嗽。严浩翔忽然对上马嘉祺的双眸,听他缓声道,何必呢。
的确不值当。
梅子酒后劲大,严浩翔将丁程鑫扶会房间,那人却闹气脾气要和他出去看星星。
“阿程......”
"马嘉祺?”
丁程鑫眯起眼睛努力去辨认眼前的人,他的面颊泛上桃色,眉毛紧皱,大抵是没想明白此刻的马嘉祺为何会顶着严浩翔的脸。
阿程。这个唤名权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些人的专属。马嘉祺的专属,敖子逸的专属......总之不是他严浩翔的专属,早在5年前他就选择了主动放弃。
严浩翔告诉丁程鑫,都市的灯火太亮,是看不见星星的。醉酒的人哪里会去琢磨这些,争辩无果,气得掐起腰朝严浩翔大喊。
“展逸文,你才不是我的严浩翔!”
丁程鑫的严浩翔应该是什么样子,小熊并不知道。他想或许是刘耀文活成的样子,又或许不是,反正不是现在的他。离开的三年他学会了不少,有些东西就像印在骨血里没法抹去,比如丁程鑫最讨厌的他从易安带回来的那股自卑。
他说,丁程鑫,我们之间有无法跨越的三年横沟。
午夜时分,他忽然想起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
如果想让伤口更好的愈合,就先将其剖开,剔除里面的全部腐骨坏肉。
丁程鑫,我们也是如此吗?
镜头之外的丁程鑫好像永远理性冷静,带他冷淡。严浩翔既希望能和丁程鑫永远呆在镜头之下,又不仅仅满足于镜头之下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