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丞苍老的手在那细瘦的玉肢上轻点着,慕容离始终缩成一团,执明的眉毛从慕容离病起就没展开过,萧然也紧张的看着医丞,整个寝宫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医丞被这沉闷的气氛弄的压力山大的很。
“他又怎么了?”
依旧是执明先沉不住气,看着医丞有些难看的脸色,心中不自觉紧张起来。
“国主……”医丞顺口就说了出来,觉得不对又改了回去“回天权国主,慕容公子早年就患有胃疾,此刻只是胃疾发作,导致腹中绞痛难忍,待会等太医院开几副药,膳前服用即可。”
“就没有什么办法彻底根治吗”执明追问道。
“回天权国主,并没有。”
“那有什么办法让他现在不那么难受?”执明仍旧不死心,他竟不知慕容离何时有胃疾。
“这倒是有,若今天施针止痛,那下次发作起来就会更痛,长此以往,臣难以保证慕容公子性命。”
“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有,只能生捱。”
“行了,下去吧。”
执明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只能摆手,似是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医丞。
“等等,若是一个人死活不肯喝药是什么病?”
医丞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执明意有所指,回身道:“回天权国主,此并非病症,只是据臣所知,慕容公子自小怕苦,本就没吃过什么苦,现如今面上不怕苦,心还是怕的。”
怕苦?所以刚刚阿离不肯吃药就是怕苦?执明不敢相信,毕竟当初在天权的时候,慕容离喝药都是一口干的,让执明看着都有些咂舌。
“行了,退下吧。”
“是。”
慕容离,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执明将蜷缩的人拉进自己怀里,细细检查了一番,刚刚如此大的动作,让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些,白色的纱布隐隐透出点点猩红。
当初这一剑,自己虽全然失了理智,但到底还是特意偏了几分,不至于伤到心脉,只是惩戒式的让人多放点血而已,如今看到慕容离躺在这里,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是不是下手重了些。
执明解开纱布,药油涂在手上有些冰凉,他小心的在伤口的地方涂抹着,冰凉的刺激感让昏睡中的慕容离发出一阵冷颤,似是牵扯到激动的胃,让慕容离忍不住偏头咬牙发出一句闷哼。
执明小心的帮慕容离处理好崩开的伤口,整理好衣物再次将人塞进被窝里去,刚刚自己失去耐性直接将药灌了进去,现在仔细端详才发现,慕容离嫩皮娇肉上不知何时起了水泡,执明有些气恼自己刚刚着实冲动了些,现在清醒过来才后知后觉的想,本王和一个发烧的神志不清的病人计较什么?
大抵是真的难受的紧了,慕容离虽不会呼痛但身体倒是诚实的很,神智不清楚,整个人在床上难过的辗转反侧,额上冒的虚汗似有将人蒸发的趋势,执明一边擦汗一边心焦。
萧然怎么那么慢,还没将药送过来?
也不知道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多久,萧然总算一路小跑将药送了过来,这次执明特地试了下温度,确定温度适宜后,才准备将药送过去,只是药还未到嘴边,不知执明又回想到什么,将药放在一边,命人送蜜饯过来。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了怕苦不肯吃药,母后总是一勺药一颗蜜饯哄自己吃下去,希望此法对慕容离有用吧,执明想着。
萧然虽不明所以,但也照旧做了,他虽对执明心有不满,但此时能让主子喝下药才是正事,此刻他也懒得和执明计较。
萧然刚送来蜜饯就被执明赶了出去,因为执明的种种行径,他现在着实不敢让主子和执明两人共待在一处,执明话落,他未应声也未有其他动作,只是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地。
执明大概也是累了,也懒得同他计较,护主心切罢了,他倒没想到像慕容离这样冷心冷情的人,身边的人竟是如此忠心耿耿,他甚至有些佩服慕容离拿捏人心的本事了。
“你要是再待在这里,我就不敢保证,接下来我会对你的主子做什么了。”
听到执明用慕容离做威胁,萧然不甘的暗骂了一声狗皇帝,但也只能低头告退。
待到萧然告退,执明才报复性的捏了一把慕容离的脸,不悦道:“慕容离勾引人心的本事倒是很有一套。”
但昏迷的人哪里知道执明的情绪,一动不动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执明的怀里,最后也只是苍白的面色被掐出一抹嫣红,执明也只得放开了手。
果然有了蜜饯的加持,这碗看着黑黢黢就让人感觉苦的发麻的药,很快就被慕容离喝完了,药效慢慢上来的时候,慕容离原本因为疼痛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执明也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慕容离胃疾渐渐好转,可身上的温度还未消退,执明认命的担起照顾慕容离的职责,打湿的巾帕在慕容离的身上擦拭着,见惯了慕容离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谪仙模样,如今看着人发烧昏迷脆弱的样子,这才觉得慕容离有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虽然盖着厚厚的棉被,但慕容离依旧冷的发抖,执明只得再次起身抱来棉被一层一层的给他盖上去,大概有两三床的棉被,执明怕给脆弱的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就没敢再加了,只是慕容离依旧冷的打颤,执明别无他法,脱下身上的衣物,钻进棉被里,将慕容离紧紧扣在怀里。
执明自小身体就火热的很,哪怕是大冬天,手脚热的像一个温暖的火炉,执明钻进棉被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慕容离,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后的办法,还好,怀里的人还算给面子,在执明的体温下,逐渐安静下来。
执明抱着慕容离,怀里的人实在是瘦的有些硌人,他有些无聊,稍稍打量了一下慕容离,心中喟叹一声。
何时又瘦了许多?当时在天权养的几两肉又没了,骨头也硌人的很。
慕容离似是感到久违的安全感,梦中有些喃喃,执明听到的不太清晰,又凑过去想听清楚,只听到一声阿煦,让执明彻底黑了脸。
我如此待你,竟是半分都抵不上你口中的阿煦么?
慕容离不知执明所想,只是梦中父王母后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儿时的好友阿煦也来看他了,他们一个又一个向自己告别,他们唤他“阿黎”无论自己怎么哭喊着挽留,他们的步伐都不曾为自己停留半分。
梦的最后,他看到了执明向他招手,他拼命的跑过去,但执明的身影越来越远,让他根本抓不住,身后的亲人朋友也笑着离他而去,慕容离有些崩溃。
原来到头来,他还是逃不了孤身一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