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许不知将课本放在了床边,倒出三粒安眠药,一边默念着今晚做个好梦,一边将闹钟调到了凌晨四点。
因为今晚的入眠过于顺利,等许不知再醒来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才凌晨两点五十多。
她揉揉眼,最后一点困意也被驱散,简单洗漱后,许不知拎起行李箱走出了房门,锁好门后将要是放在了窗台缝隙里,正好卡住了窗户。
钥匙,课本,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还是留在这里吧。
为了避免箱子滚轮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许不知在下楼前之前一直抱着行李箱,有些沉,但走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要多亏了唐晓翼之前对她的魔鬼训练。
许不知将行李靠走廊放好,余光看到楼前一块告示板。
应该是上一次的月考成绩。
这种榜单应该只有年级排名吧,鬼使神差的,许不知朝前走了过去。
她本意是不想看的,但她还是在末尾的位置发现了唐晓翼。
年级19。
不错了,对于这种三天两头不在学校往外跑的学生来讲。
许不知猛然想起,唐晓翼似乎开玩笑地对她说过,他在很小的时候天天被关在家里学习,小学之前就学完了初一的知识。
当时许不知还在笑他,说你是小说里的天才男主角吧。
……也许真是这样?
许不知意识到,自己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关于别人的记忆,竟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这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以来的所有,几乎被一个叫唐晓翼的人所填满,唯一一点空隙,则充斥着解长安,江习羽,莫问……
许不知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手里来回翻看着那张星星海的照片,遗憾的是她不会魔术,相片翻来覆去地看也只有一片蔚蓝无疆的海,不会出现她所思念的人。
她第一次发现,她的生命竟如此单薄空虚。
她是主演,其余的人都是配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出现的路人甲路人乙。
原来这才是她的剧情,一潭死水。
许不知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坐在那里,一直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解长安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她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航班七点整起飞,而她们要赶去机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办理手续什么的也需要时间,她没空在这里伤春悲秋。
许不知丢了魂似的跟着解长安,被她牵着手,盲目地打车,转车,直到大厅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处于最后一步。
“你想好了吗?”
解长安咬着棒棒糖,表情有些严肃。
想好了吗?
许不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不知道。
许不知很清楚心底的答案,她并不知道离开这里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她清楚的是,如果她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愿意离开,那这个原因一定和唐晓翼挂钩。
解长安见她没有说话,低下头掩去了眸底的颜色,然后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就当是散散心吧,我们才十六岁,就算是回去上学,也比总在一个地方胆战心惊的好。”
许不知感激地朝她一笑。
她很感谢解长安的善解人意,没有去逼问她内心深处不愿言说的秘密,而是巧妙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许不知扣好安全带,看向窗外渐渐升高的景色,眼底微微有些湿润,嘴角却带着微微的笑意。
“学籍已经转回一中了,乔治的办事效率很快,可能背景也很硬?我不太清楚,总之我们今天应该就可以回去上学了。”
解长安一笑,露出唇边一侧小虎牙。
许不知看着下面海龟岛,直到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岛的全貌,她彻底看不到海龟岛的轮廓,才把头转了过来,懒懒地依靠在解长安肩膀上,有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解长安轻轻揽过她,帮许不知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睡姿,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
“睡吧。”
睡醒了,噩梦就结束了。
……
苏市一中。
“听说了吗?一个月之前转学走的校花要回来了!”
“不止是解长安吧,我记得跟她一起走的还有另一合女生,不过没什么印象……”
“不过她们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最近这附近发生了连环杀人案。”
“杀人犯再厉害能溜到学校里不成?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情。”
“这也倒是……”
许不知一进学校就听到了不少类似于这样的声音,要不是带了个口罩掩人耳目,她几乎要笑出声。
她果然到哪都是不幸,好不容易回来了苏市,还碰上了连环杀人案。
“我听说,两个人是昨天晚上才决定回来的,一个电话把校长叫出去了。”
“许不知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背景的人啊,解长安倒是有可能……”
“嘘,她们看过来了!”
解长安当场就想冲过去甩那人几个耳光,只不过被许不知拉住了。
“你瞧,你也中招了。”
许不知在笑,只不过笑的对象不是解长安。
“你有听到他们说的内容吗?连环杀人案,而且我感觉,杀人犯的作案对象偏向于高中女生……”
解长安有些担忧。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可是杀人而不是过家家。
“我无所谓,”许不知低头,嚼着嘴边一抹苦涩,“死了就死了吧,这样我活着时候没收到的花,会开在我的墓碑前面。”
解长安一怔,随即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说什么呢,你还要带着你所希望的,去看星星海。”
星星海……
许不知震惊地抬起头,“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你就当我有读心术吧,”解长安牵起她,“把不该想的都忘掉,然后我们去报道吧。”
许不知看着解长安笑着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
晚八点半,海龟岛,圣斯丁学院。
唐晓翼被乔治拽去处理红发党和学生会的事情了,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累的同时他心里纳闷乔治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工作狂了。
他去食堂端了两个麻薯面包和一杯清水,落座后才发现食堂人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是几对情侣,相互打情骂俏着。唐晓翼一个人,落魄得有些滑稽。
解决完晚餐,唐晓翼边看书边往宿舍楼的方向走,不经意看到了告示板上贴着的本次月考的年级排名。
“年级十九……”
他喃喃道,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翻着。
目光停留在备注为“小知”的号码上,这是他昨天刚改的。
电话拨通,对面几乎是秒接。
“晚上好唐理事,有什么事?”
许不知看了眼时钟,与预估的时间差不太多。
她知道她离开海龟岛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今晚,便一早请了晚自习的假,窝在宿舍里以备突发状况。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现在有空吗,我在食堂太孤独了,陪我吃个饭。”
吃什么饭,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约她出来当然是有别的事情了,光约出来干巴巴的吃饭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唐晓翼本意是想说“我考了年级第十九你要不要陪我出来庆祝”,但一想,以许不知的性格,她大概会回一句“恭喜,但我有事”,然后把电话挂掉。
许不知指甲缓缓擦着桌面,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吃饭就不了吧。”
许不知自认为她把情绪掩盖的很好了,然而还是逃不过阅人无数的唐晓翼,他听出了她话里隐藏极深的异常。
“你生病了?我就在宿舍,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你?”
唐晓翼说着便准备伸手,敲向许不知原本的房门。
“我的意思是,我在苏市,唐理事要不远万里跑来请我吃这一顿饭吗?”
许不知话音甚至带着笑意,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唐晓翼如坠冰窖。
他半天没开口,许不知也很耐心地一直没有挂电话。
唐晓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又缓慢。
“你什么时候……离开海龟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