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蹭车

已是初冬。空气干冷，越不得冬的树木叶子都趁早逃了，太阳也常躲懒，于是天亮得就晚了些。算不得太晚，这会六点半刚过一点。

　　　　孟尔玉舔了舔稍干的唇，想着什么时候要去买一支唇膏，脚步拖沓地溜达出家门，一抬眸，看见范丞丞正立在她的小电车边上。

　　　　不得不说这画面并不协调，范丞丞这两年拔了个子，少说也有一米八左右，她的小电车却娇娇小小的，像她本人一样，在他身边毫无气势。

　　　　但孟尔玉没去思量这些，那人大早晨赖在她的车子边上，摆明了要来蹭车。

孟尔玉“你的山地车呢？”

跟了他两年的，想必是喜欢得紧。

范丞丞“坏了。”

他淡淡的。

孟尔玉“得，那今天就你玉姐载你。”

孟尔玉立刻底气十足。

孟尔玉“坐后面去。”

　　　　她意气风发着，范丞丞却并不为所动，只是毫无波澜地凝了她一眼：

范丞丞“你来骑？我可不信你。”

　　　　说着，钥匙已经自然而然从她手中取走，长腿一迈，车子就易了主。

　　　　这是还记得昨日的事儿呢。孟尔玉当然不服气，可昨夜那一辆车至今想起来还是后怕，她也没有反驳的底气。索性也就服输，乖顺地坐到了后座。

　　　　范丞丞可不管她那些小别扭，人坐稳了就启动，后面的人脑袋哐一下就撞上他的后背，闷响一声，还挺疼。

范丞丞“你抓好了。”

风把人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的，听得并不真切。

　　　　孟尔玉接收了一会儿，垂下头去，她的小电车本就不为载人而设计，这样一看，才知道根本就没个落手的地方。无奈之下，她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是件单薄的冲锋衣，范丞丞向来舍得在衣服上花钱，她都不舍得太用力去抓，生怕给人抓皱了。她愤愤不平：

孟尔玉“穿这么少，你也不冷吗？”

范丞丞“冷啊。”

他裹紧了衣服。

范丞丞“你帮我买双手套。”

　　　　这就是范丞丞一贯的习惯了，挑选购买这件事太麻烦，他一律甩给身后的小人儿，然后他拿出财主模样来，利利索索买了单。

　　　　孟尔玉当然不愿意白做这小保姆：

孟尔玉“劳务费，给我也买一双。”

　　　　她当然是随口一提，她固然怕冷，但总有点青春期女孩子常有的那点小叛逆，手套那东西厚重又不方便，就算是手冻得通红，她也是不乐意去戴的。

范丞丞“行。”

范丞丞却应得爽快。

范丞丞“但是买了就要戴——别浪费我的钱。”

孟尔玉“嘁……真小气。”

她小声嘀咕，但心里却有了盘算。

　　　　既是一起买的，那同款不同色总可以吧？少女情怀总是诗，这样不动声色又光明正大的情侣款，她欢喜得不得了。

　　　　正出神，前面人却又好像说了什么。他说话总是低的，速度又快，小电车在风里飘飘摇摇，更听不清。

　　　　孟尔玉挺了挺身子，往前面凑了凑，一点呼吸落到他的颈边：

孟尔玉“你说什么？”

　　　　驾着小车的人身子僵了一瞬，连带着睫毛都连着眨了眨，声音高了些许：

范丞丞“我说，明天早上你出门之后，按一下我家的门铃。”

　　　　孟尔玉一愣：

孟尔玉“你以后都要蹭我的车？你的车子不修了？”

　　　　她还记得这人对他那爱车喜欢的样子，初三那会儿刚提了新车回来，恨不得在小区里遛弯都骑着，如今却连修都不肯给修了。

　　　　果真，男人这心，也未必比海底针好到哪里去。

　　　　范丞丞自然不知她心中腹诽，他只觉得身后拽着他衣摆的小手像是揪着他的心，凛冽的风半刻没停，方才险些被她的呼吸点着的那一块颈边皮肤却还热着。

　　　　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错得不行。

　　　　回过神来，他语气仍然不见波动：

范丞丞“没钱，骑车太冷了。”

孟尔玉“丞哥还有没钱的时候……”

她撇着嘴打趣。

　　　　她却也没问，骑电车就不冷了？她坐在他的身后，少年人肩膀算不上宽，却足够为她遮了多数的风，从前骑车时几乎打在脸上的生冷的疼全被他挡去，怎么会不冷呢？

　　　　只是一个装作不冷，一个装作不知道，在清早还没来得及醒来的小镇薄雾里骑过一整个懵懂的梦，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随后就近了学校。茫城一中的领导班子纪律严格得很，查早恋的队伍恨不得围了学校方圆十里。

　　　　孟尔玉问了声怎么办，范丞丞没应声，七拐八拐钻进小巷子里，离着学校还有两条街，他潇洒下车，头也不回地把车子还给小姑娘。

孟尔玉“走得还挺快……”

她喃喃了一声，驾着小电车跟着进去，手心还有不属于车子主人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