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忌鼻尖闻到一阵刺鼻的臭味,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头顶一个蒙面女子,而自己身子也动弹不得,“放肆,我乃是清河崔氏,落入你手,杀了就是,怎敢如此折辱于我!”
“女侠,这人和财物都归你,还请娘子放我兄弟二人性命!”被捆在地上的驿卒面色诚恳。
崔无忌看着蒙面女子的打扮,下身一条红黑横纹的百褶裙,上身黑色交领上衣,衣领和袖口都用红线绣着花草的纹样,细看之下,那花草纹样在灯光照射下还闪着光泽,里面该是搀了银线才有这样波光粼粼的效果。那女子脖子上戴着长及膝盖的银首饰,外披一件蓝色的斗篷,头戴的帷帽缀着红黑相间的布。这一身打扮,崔无忌脑子里的那根线捋直了,“娘子可是岭南夷人?在下出身崔氏,崔礼崔将军乃是在下的族叔。你我可是亲戚,你不能害我性命。”
那夷人娘子蒙着面,可眼神里的神色却是柔和的,“你说的对,你可能走?我扶你去外面吧,这里血腥味太重了。”
崔无忌支着身子在夷人娘子的搀扶下走出了冰窖。冰窖位于大堂地下,两人到了大堂,却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崔无忌慌得不行,却见那夷人娘子转身又下了冰窖。
夷人娘子赶羊一般将捆着手堵着嘴的驿卒二人和那个奇形怪状的人赶上了大堂。
崔无忌已然将夷人娘子当做了自己人,“娘子如何称呼?”
“阿秀,你叫我阿秀就好。”夷人娘子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的很。
“在下清河崔氏崔无忌,多谢娘子救命之恩。”崔无忌身中蒙汗药,虽然被阿秀用药物催醒了,可身子这会儿还是没力气,“娘子,外面两方人马火拼,你我势单力薄不宜出面,此刻且先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外面的人一点也不掩饰。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
阿秀娘子从腰间袋子摸出一个乌黑的药丸,拿火折子点了,扔到了门外,然后便扒着门缝儿,看着外面的战局。
“那苏无名我有印象,谈吐有礼,那个于都尉,听那卢家七郎的话,行为有损朝廷颜面。”
阿秀手指摸了摸腰间的袋子,“卢家七郎?”
“卢凌风,我之前也只听过他的名字,未曾会面,”崔无忌动了动手脚,“阿秀娘子,你可有法子料理了这于都尉?否则,等卢凌风他们倒下,就轮到我们了。”
阿秀看了崔无忌一眼,然后赶着刘十八去了他住的房间。
崔无忌心下着急,可此时手脚无力,只是干着急。
外面过了约莫一炷香,两方人马说话的声音不停,却总是没有动刀兵的声音,崔无忌正暗自纳罕之际,阿秀又赶着刘十八回到了大堂,肩上背着一个很重的包袱,阿秀将包袱很随意地扔到桌子上。崔无忌听到了金银珠玉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心想:这女子强盗习性,不可靠,自己还是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阿秀大大方方地打开了大堂的门,看到院子里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无名口鼻蒙着湿布,看着从大堂里大摇大摆走出的夷人女子,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准则,站在了倒地的卢凌风和裴喜君面前。
“你是何人?是不是你动得手脚?”于都尉何时吃过这种暗亏,见到人立即大声呵斥。
阿秀却不理会于都尉一行人的质问呵骂,径直向着苏无名走去,“我听崔无忌说,阁下乃是狄公弟子苏无名,难怪到了此时,还能站着同我说话。”
苏无名看着眼前夷人打扮的女子,她出现的诡异,不可不防,“在下苏无名,见过娘子。”话音落,还执礼拜见。
阿秀回礼拜见,“先生可以叫我阿秀。”
苏无名看到了阿秀行礼的姿势,宛如礼仪典范一般的行礼,这女子虽然一身标准的夷人打扮,但一定不是夷人。“这~”
阿秀拿出一个小巧的粗瓷瓶子,往手心里倒了三枚药丸出来,手摊到了苏无名面前,“这是解药,吃与不吃,在你们。”
“娘子是如何下的毒?”苏无名在阿秀打开瓶塞那一刻,就闻到了一股细微刺鼻臭味,脑内却清明了许多,凭着多年经验,他知道这正是迷烟的解药无疑。
阿秀走到于都尉面前,停留了片刻,又走向了先前制止于都尉行为的老兵面前,喂他吃了可药丸。
那老兵被臭的干呕不停,干呕过后,那老兵立即站起身,刀锋指向阿秀,“哪里来的妖女,敢暗算你程爷爷!爷爷跟着崔将军在岭南发财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佛前转经呢!”
阿秀被刀指着本是有些生气的,可听了老兵的话,脸上的不悦之色淡了些,“我能下一次毒,就能下第二次,杀了我,你可就真没救了。”
老兵手中的刀落了下来,“你想我做什么?”话是软话,可配着老兵桀骜的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求人。
“快下雨了,将你这些同袍都扶到大堂吧。”阿秀说完话,转身时似是不经意往苏无名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便往大堂走。
大堂内崔无忌扶着桌子在慢慢地活动手脚,外面的事他也都听到了,更加坚定了要尽快离开驿站的想法。
阿秀坐在桌前,翻看着一卷文书。
苏无名还是喂了卢凌风和裴喜君解药,他们二人很快就能动了。“苏无名,那夷人女子敌友未明,她给的药你就敢喂给我和裴娘子?”
苏无名摸着小胡子,“无妨无妨,有老费在,你和裴娘子不会有事的,放宽心。”
苏无名三人帮着姓程的老兵将那些不能动弹的人挪到了大堂。
卢凌风口渴之际,正欲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来喝水之时,那夷人女子开了口,“里面有蒙汗药。”
卢凌风闻言,放下了水壶和茶杯。
“卢兄,阿秀娘子所言不虚,这刘十八兄弟二人盘踞驿站,不知害了多少过路之人的性命,在下方才也险些中招,多亏了阿秀娘子援手,否则,只怕在下也已命丧黄泉。”
阿秀有些理不清于都尉和苏无名两方的恩怨,“苏先生与于都尉同为大唐臣子,何故在这甘棠驿大打出手?”
于都尉先声夺人,“这两个江湖大盗冒充朝廷官员,还冒充卢氏子,强抢民女,还不敢给我验看官凭,我自当诛之。”
阿秀没忍住笑出了声。
姓程的老兵垂着头不说话。
“这位程大哥,劳你帮我跑个腿,去报官,将这刘家兄弟的事报告县衙,记住,一定要让县令知晓。”阿秀从包裹里拿出块大银锭朝着程兵士扔去,“你只管去,这里的事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家都尉。”
“你只管放心,有我崔无忌在,你家都尉不会有事。”崔无忌开口,那程兵士立即就抱拳行礼。
“原来是崔氏的郎君,标下失礼了。”程兵士抱拳行礼,“标下这就去了。”
崔无忌看着兵士离开的背影,想到自己已经卸任安西都护的远房堂叔,面露骄傲之色。
苏无名与崔无忌说着事情经过。
于都尉劫持了一位貌美的女子,可又见到了喜君主仆,便将之前的女子推下悬崖。此事被卢凌风和苏无名所知,卢凌风救下了裴喜君主仆二人,于都尉是要杀二人灭口。
崔无忌知道,要验证苏无名的话,证实于都尉的罪行,在山崖下找到那女子的遗体,便人证物证齐全了。
“苏无名,崔无忌!我乃正四品折冲都尉,你二人无权审我!”
阿秀挑挑眉,“他的确不行,可是他叔父行啊,崔礼将军从安西回到了长安,恰好任兵部侍郎,而崔允则任大理寺卿。”
苏无名与于都尉的事情理清了,崔无忌便说起了自己与驿卒的事,自己中了蒙汗药被拉到了冰窖,阿秀娘子制服三人救下自己的事。
苏无名真心实意地对着阿秀行了一礼,“苏无名先前对娘子多有冒犯,还请娘子勿怪。眼下事情已经讲明,罪魁也已被擒,还请娘子给其余人赐下解药。”
阿秀大马金刀地坐在条凳上,将解药瓶子直接扔给了苏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