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望住进了北京医院,李家自然也是跟着来的,而罗思甜身边只有她的母亲严纯梅陪着,姨父的身体听说大不如前,所以这次并没有同行,不过周飞焰听母亲说话的语气,像是姨父不太愿意来而找的借口,不过是女婿,又不是亲儿子,当然不上心。
因为这件事,他们又大吵了一架,严纯梅是嗓门依旧,年华不再,岁月磨去了她美丽的容颜,剩下的唯有尖酸刻薄,尽管她对自家闺女十分好,仍难跟旁人交好。就连平日里跟她关系最好的母亲,也因为自己的事,而逐渐疏远了罗家。
这次再次见面,周飞焰始终是公事公办的面容,对谁都一视同仁,偏偏严纯梅要来找关系,搬出亲戚邻里那一套,硬要闯进他的办公室。
“飞焰,记得你小时候还是在姨妈家里住的呢。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半点没显老,越活越精神了。”她送上一个果篮,“姨妈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一点水果,千万别客气。”
“姨妈,我还有事要忙,你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先回去吧。”周飞焰耐着性子劝解。
“我有事,谁说没有。”严纯梅不肯走,继续说道:“你知道你表妹的老公现在伤成什么样子嘛?那个重症监护室是不是推进去的人,都没有多少希望啊?”
“姨妈,正是因为伤情严重,所以才需要特别看护,而且表妹夫的健康数据显示他还有很强的求生意识,只要好好配合治疗,他会度过难关的。”
“求生意识?你的意思是他现在成植物人了?哎哟,真是造孽哦!我思甜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年老没个儿子送终,唯一的老伴还是个植物人。”
“姨妈,这里是医院,请注意控制你的情绪,而且我也不是李思望的主治大夫,如果你有什么困惑,刘医生的办公室就在前面第二间。”周飞焰极力压着性子。“我真的没有功夫听你在这哭诉,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
“等一下,飞焰,姨妈知道你现在是整个外科手术的系主任,那里面躺着的可是你的妹夫,无论如何你都要给他最好的照顾。”
“放心吧,每一位住进来的病人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请相信我们医院专业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
“这套话拿去哄外人就行了,总之你要给他最好的医疗设备,最好的药,哪怕是进口药,只要对他有用,就用上,千万被搞什么排队等候,要知道任何时候,他都是排头位的,知道吗?”
“这种事,姨妈直接开口就可以了,何必这么破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果篮你还是拿回去吧。”周飞焰没有跟她争辩,只是让她提着果篮回去。
在外面把风的罗思甜看到母亲又提着果篮出来,忍不住担忧道:“表哥……真的答应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哼,那是跟你,我好歹是他的长辈,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罗思甜盯着走廊尽头,严重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他们。
两天后,医院针对李思望的病情给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
严纯梅认为是周飞焰做得不到位,多次硬闯办公室,但都被保安拦住。她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直接登门找到了周飞焰的父母家。
严氏两姐妹关系淡了好些年,这姐姐突然来访,确实有些意外。
严纯梅也没有跟他们多客气,开门直骂周飞焰恩将仇报,忘了多年前寄宿在他们家的照顾,现在自己家的亲妹夫性命垂危,竟然不闻不问,见死不救,妄做医生。
这一番颠倒黑白,指桑骂槐的指责,气的周家二老高血压都犯了,尤其是周夫人,谁能想到说这番话的人竟还是自己的姐姐?!
“严纯梅,你跑到我家里发什么疯。飞焰都把一切告诉我了,李思望住ICU,那里根本轮不到他管,就算他也参与进去,那打针用药上手术都是要经过医疗团队共同商讨的,我的儿子只是医生,不是上帝,你还跑到他办公室去闹,万一飞焰因为这事被医院处置,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严如玉,老母亲临走前可以说了,要我们姐妹俩互相照应,你现在说这话是打算跟我断绝关系吗?我不过是拜托一下飞焰多照顾照顾思望,哪里就会让他受处置了?咱们家就飞焰一个孩子在大医院里当主任,他理应帮衬着,哪还需要我这个姨妈去开口。”
“我们家帮衬得还少吗?你大女儿想到机关单位去做,我家老头卖了多少张老脸才托了关系,结果罗宛儿说不干就不干,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最后还得登门给人道歉,这事你难道忘了吗?要不是念在老母亲的面上,谁愿意收拾你的烂摊子。”
严纯梅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家姐妹扫地出门,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是周飞焰这小子教唆的,要不然严如玉不敢这样跟她叫板。
她在医院里大吵大闹,就跟个疯婆子似的,活像所有人都欠了她,李家人平日里待人和善客气,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再加上儿子性命攸关,已经令他们焦头烂额的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掺合,唯有远远避开,唯恐旁人将他们扯上关系。
周飞焰还没有被院领导叫去谈话,罗思甜就先破防了。
母亲这几日撒泼打滚,野蛮无礼的行为让她丢尽了脸面,不少人背地里说她们母女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十足乡野村姑。
“妈,这些天你也累了,先回家歇着吧,总让爸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这日吃过午饭,母女两走回医院的路上,听到母亲兴奋的说着下午要大闹的计划,罗思甜只觉得头昏额裂,她不能再放纵母亲这样胡闹下去。
“不行,我走了,你一个人哪里搞得定。你没发现现在医院里的人都特别注意咱们女婿吗?就是得闹到他们害怕,才会得到重视。”严纯梅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做的事万分正确。
“妈,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进了医院大门,罗思甜觉得再不说,就真得完了,她焦急道。“你总是这样闹,看看谁愿意理咱们,思望的爸妈都劝我带你回家,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夫家过啊。”
“那是他们怕事,我不闹,这日子能过下去吗?不闹会有人注意你吗?里面躺着的也是我的女婿,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
“那你觉得大闹一场,思望就能醒过来吗?这里是大医院,就算你不闹,人家医生也会尽力救人,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人,实在太失礼了,这让我还别人面前还怎么活啊!”
“你这没良心的,当年我要是不闹,现在你跟你姐姐现在能每人手里一套房子吗?就你们这么没出息,手里要是没有房产,早就被欺负死了,现在反过来怪你妈了?真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妈,你觉得现在我就过得很好吗?你总是那么强制,谁都要听你的话,当年你要是能宽容一些,我就不会没有孩子,这些年在夫家受尽白眼,谁都看不起我。”
“当年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你那个爸扫死出门做未婚妈妈了,现在居然指责起你妈来,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如果不是你当年不知检点,偷着怀孕生子,我会因为这事受你爸几十年白眼?你个没出息的,这次你老公撞车入院,要不是你哭着来找我,我才不来趟这浑水,你以为你妈我整日闲的没事专门给你们姐妹两擦屁股的?”
“是我错了行不行,我已经没有孩子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我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多吗?你在这里闹,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你是可以随时离开,我以后还要在夫家过日子,你也要为我想一想啊!”
“想什么!搞不好你以后还得守活寡,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丢人现眼的不是我,你回去,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行了吧。”
在医院大门口这么一闹,可谓是人尽皆知,严纯梅被最疼爱的小女儿这样一吼,倒也安分了几天,没再大闹医院,甚至连着几天没有出现。
周飞焰将它当故事讲给乔木听,后者唏嘘不已。
“果然还是天理昭昭,因果轮回,逃都逃不掉。你知道吗?恶人总是内力反噬而亡。”乔木感慨万千。
“其实李思望的情况有在慢慢好转,只是比较反复,所以医疗团队那边也不敢轻易就下结论,但我觉得有希望。”这样的结果,只有理智的家属才能理解,像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根本不会听进去,搞不好还觉得你不尽心。
“前些日子,听说你家也遭殃了?你爸妈还好吧?”
“我早就跟他们报备过了,我妈还替姨妈说话,经过那天之后,她再也没吭声了。”飞焰合上书本,揉揉眼睛,很是疲惫。
乔木很自然替他揉捏肩颈,“算了,不提他们了,明天是周末,咱们约好要去探望星星的。”
“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听说可以进去参观,正好看看那小子的生活环境。”
“这件事……”乔木挑眉。
“还是别跟他说了吧。”
“嗯,如果他发现我们有事瞒着他,会不会很糟糕?”
“没事,那小子不敢冲你发脾气。”
难得周末,星星早早就在门口张望等待,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飞焰和乔木极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医院发生的事,星星虽然觉得这两人有些古怪,但以为是在耍花腔,也没有多问。
而这天还在重症病房的李思望勉强睁开了眼睛,他传达出来一个信息,就是想见见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