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婉把墨依依的小格子悬停在半空,靠在其他关闭的隔间门上,看着墨依依的睡颜久久无话,房间安静得连呼声的韵律都清晰可闻。
“依依,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但是你却没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乌婉突然地出声,打破了冰冷的静默。
“现在的你是不是看到叔叔阿姨了?这么多年了,他们是不是还站在原地等着你?”
“我这都是在说什么呢!他们那么爱你,当然会在原地等你的,但是他们看到你还很年轻的容颜会不会恨我没有照顾好你呢?”
“还记得。”乌婉望着墨依依修饰过的面容安静地细数他记忆里两人的过往。
从最开始儿时的相遇开始慢慢诉说,平缓的声音更像在为孤魂引路的导语,相识那一年他们5岁,两个调皮的孩子总有数不尽的欢笑,随便一点点的小事,就可以填满他们小小的脑袋,占用他们所有的快乐。
那一场被两人刻意遗忘的车祸把童年甘甜的快乐砸得粉碎,乌婉的父母为了赎罪,把墨依依带回了家里。
虽然忘记了缘由,但身体似乎在指引那颗残缺的心灵,乌婉的生活从此被那个叫墨依依的女孩牵绊。
如此似亲似情的牵绊陪着他们度过了少年时的青涩,直到廖白的出现,他撞进了乌婉的心,也搅乱了墨依依的情。
乌婉用逃跑的方式同时松开了亲人与爱人,他以为最好的选择却只感动了自己,可惜他发现得太晚,墨依依并没有给他挽回的机会。
她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在笑着,她告诉他她不怪他,她用最后的力气把她的哥哥交到了她的爱人手里。
乌婉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残忍的坏人,给她无数看似被宠爱却满身伤痕的人生。
他亲手把依依推向断崖的山峰,最终让她跌落深渊。
除开每一个头痛欲裂的深夜,乌婉从来没觉得黑夜如此短暂,当他还在回忆里一点点呢喃,廖白走过来告诉他已是黎明破晓,殡仪馆里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终于挨到天蒙蒙亮,就赶紧过来叫廖白他们离开,让无关人员在往生室里呆一夜可是规定不允许的。
廖白在乌婉不舍地直视下,把墨依依的格子柜推了进去,被拉着手臂的乌婉对那个已经关上的格子依旧不舍移步,直到被廖白半拖出往生室的大门,乌婉才终于颓败的低下眼眸,离别早已注定,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乌婉几人离开往生室并没有离开殡仪馆,白天就是墨依依的告别仪式,墨依依的朋友并不多,所以告别仪式简单得甚至有些冷清,送她离开的只有廖白、左辰和凌晨刚刚赶到的墨枫栎。
乌婉则抱着膝盖坐在告别厅的门口,听着身后墨依依在这个世界上参加的最后一个仪式,他不敢进去,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一眼那张躺在棺木中是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些太过疯狂的事情打扰了依依最后的安宁。
告别仪式很短暂,当廖白捧着墨依依的骨灰递到乌婉面前时,他还觉得似乎刚才主持人默哀的声音刚刚从耳边落下。
乌婉接过那木质的方盒,脱力的感觉让他试着起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地站起来,最后还是廖白一把把人搂在怀里,承受着他所有的重量拖上了准备好的车子。
车子一路行驶到墓园,停在之前选好的墓穴附近,廖白轻声柔语地问着怀里的人:“我带依依去下葬,你,要去吗?”
“去。”乌婉把骨灰盒小心地搂在怀里,休息许久腿上也算有了些力气,他有些踉跄地下车,廖白就小心地跟在他身侧,繁杂流程之后,墨依依的骨灰放入墓穴,直到石板被盖上的那一刻,乌婉终是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却被廖白一把圈进怀里。
“封上了就真不在了。”乌婉嘶哑的声音割断了眼泪隐忍的那根弦。
“依依已经不在了,那里只有一捧骨灰了。”廖白死死地抱住乌婉,贴在一起的脸颊被眼泪湿了鬓角的碎发。
“可是,可是。”乌婉挣扎的力气一点点变小,他的体力已经几乎透支,根本没力气去挣脱廖白的怀抱。
“让她好好地走吧,你这样,她会伤心的,你要让她做鬼也不安宁吗?”廖白圈着乌婉的手臂一点点松去力气,他感觉怀里人已经太过瘦弱,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弄坏他。
乌婉一瞬间的冷静吓坏了旁边的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生怕这一刻的安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廖白。”乌婉沙哑地唤着廖白的名字。
“我在。”廖白卸了手臂上的力道,心疼拥着自己的爱人。
“让我自己呆五分钟好吗?”乌婉嘶哑的哀求,让廖白说不出拒绝的话。
看着墨依依的墓穴被水泥封好之后,廖白才带着墨枫栎和左辰离开了一些距离,站在同一排墓碑的最远处守着乌婉。
“这么放他一个人在那没关系吗?”墨枫栎担心的看着远处清瘦的身影。
“让他们多呆一会吧,今年我不打算让他再靠近这里。”廖白虽然在回答墨枫栎的话,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乌婉。
乌婉挪开了几步,站到了旁边的墓碑前,那是依依父母的墓。
“对不起,叔叔阿姨,我没有照顾好依依。”乌婉弯腰想要鞠躬,但眼前一瞬间的黑暗,让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墓碑前,额头嗑在墓穴台阶边沿,一阵天旋地转的刺痛反而让他有些模糊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婉婉。”廖白看人倒下去地时候,心脏都快吓得不会跳了,三步并两步冲到跟前查看,乌婉额角流下的猩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没事。”乌婉按住乌廖白拉他的手掌,“这是叔叔阿姨在怪我,他们怪我没有照顾好依依。”
听到乌婉的话,廖白一时间都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劝慰,只能傻气跪在乌婉身边,冲着墓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乌婉已经很努力地在照顾依依了,他把自己能给她的都给她了,是我伤害了依依,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
乌婉规规矩矩地冲着墨依依的父母磕了三个头,出口的话已经几乎没了声音,“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付出所有,只为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幸福安稳一生。”
乌婉再一次地昏迷吓得廖白几乎没了魂,直到冲去最近的医院,医生一再确定地告知没有事情,只是疲劳过度,很快就能醒过来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从那天开始的之后整整三年,廖白都再没让乌婉踏进那个墓园。
午后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洋洋洒洒地浮在几张桌椅上,伊白已经被廖青忽悠回了家里,民宿的前台小妹理所当然换成了廖白。
乌婉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那个阳光照不到的位置上看着手机,桌上的那杯咖啡已经完全没了热气。
三年间任由廖白掌管着民宿的经营,被迫甩手掌柜的生活让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看上去都好了不少。
趁着店里没有客人,廖白凑到乌婉这边闲聊。
“明天我想去看看依依。”廖白才刚坐下就被乌婉的话震得站了起来。
“不行。”这三年这两个字已经跟墨依依三个字纠缠在了一起,廖白为了让乌婉放下,在这方面霸道得有些过分。
“我已经放下了。”乌婉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仰头看着爱人,他懂廖白的担心,所以这三年他很努力地听话,接受这份带着霸道和强制的爱。
“不行,再等等。”廖白坚定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爸妈都托梦教训我不孝了。”乌婉带着几分玩笑试图缓解一下廖白的紧张。
乌婉提到父母,让廖白不得不哑火。
仔细想想也是,因为他的强烈反对,乌婉作为儿子,三年都没有去给父母扫墓了。
三年时间不短,廖白也觉得自己是到了让乌婉自己面对的时候了,伤口会愈合,但伤疤始终就在那里,绕不开躲不掉。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廖白直视着乌婉的眼睛,释放着不容拒绝的信号。
“好。”乌婉笑着点头,“我得让依依看看,她所托非人,你把我照顾得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