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了封信,只有四个字:
祝你安好。
今天忽然想到了你,就在打开信纸的时候。
你总说我太啰嗦,信纸一铺键盘一打,洋洋洒洒千八百毫无困难。
可是这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我在键盘前删删改改好几次,最后关掉设备拔掉电源,走到打印机前抽了一张纸。
你说你喜欢一切原本的样子,因此特别喜欢那些老物件。电报机,打字机和信封。
所以,我打算写信。
开头写上“见字如面”,结尾写上“祝近安”,便不知道再该写什么。
忽然想起我不知道你的近况,然后想起我们已经有日子没联系了。
算是断联了吧。
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回首近来忽然从一点一滴中发现我们已经开始生疏了。
是不是不联系也是一种尊重?你说过你喜欢尊重。从不清楚你对尊重的定义,我不知该不该把这些画到“尊重”以里。
我从不敢高估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你周围有那么多或欢快或沉闷的朋友。
你见过太多的人了。
我想过,你的唯一或者说你的亲密是什么样的。是欢快沉闷压抑孤独的?还是一个像大姐姐大哥哥那样有安全感的?还是一个像小弟弟小妹妹那样可爱有守护欲望的?
不知道。
但我肯定不是。
恍然发现我们的情感从太厚重变得轻飘飘,悄无声息的我身边离开了一个又一个人。
他们如快要断墨的水笔。
留下痕迹却很快离开。
本以为你不一样的。
可是内心最深处,我清晰地知道,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像那些无情撒手的人一样离去。
本来可以多陪陪你,或者你多陪陪我的。
怎么就生疏成这样了呢?
感觉我们都好礼貌,好自觉。自觉地拉开距离,自觉地自己摸爬滚打,自觉地…渐行渐远。
他们说友情如酒,山河不重;他们说此生得一知己足矣;他们说生活快节奏无人停脚步。
他们说得都很对,以我所有的经历。
可是,他们也说过:像从前一拍即合那样一拍两散。
我从小就知道,任何人都可以离开我。所以我一直像个天外来客,观光万物。
周围的人,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你说过,你讨厌我这种不停建立随时抽身就走的关系,你说要永恒,要长久。
可是,其实——
有朋自远方来,我不快乐。他们只过客。他们从远方来,直奔远方。
在我这里,或小憩或永恒…或…只是一瞥。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什么都是短暂的。
我不怪他们。
他们很忙,要去干自己的事情。
你也一样,很忙。
你说你想种星星,在按照常理应该早就浑浊失去童真的年纪。
我很惊讶。
我划拉着,手上快断墨的水笔我找不到替芯了。写完开头和结尾,填上那四个字,我折了折打算扔掉。
手边的手机无征兆地亮起,我点开它看了看,把那算扔掉的信重新折好,翻箱倒柜找到信纸。
看来这封信写的是时候。
你不是想要去种星星吗?我这个天外来客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喏,信封拿去,当种星星的肥料吧。
在漆黑的夜幕中种星星一定会害怕吧,你那么怕黑。
那我找一束光去。
只能送一个东西去,想了想还是算了。一起送去,连带着生疏了的关系。
蜡烛的灯火摇曳,信封燃烧变成灰烬,我收拾好。
我抱着装有灰烬的盒子,来到盛放星星种子的田地。我放好一颗种子。
你收到了吗?
惊喜礼物!
喜欢吗?不必言谢。
后来过了很久。我换了手机改掉了交流方式。那天倒腾旧手机的时候,发现了你的踪影。
——“您的好友,不治身亡。”
你回去了,从星星来,归星星去。
你才是世界的匆匆过客,你才是那个天外来客,观光世间万事,从不指点。
可我知道,你都懂。
想跟你说句话,一句我学着你找星星时想到的话。
“嘿,星星好种吗?要不要将它挂在天空分享,我会去尽力找。”
祝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