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棵葡萄树真的会长得像爸爸那样高吗?”颂霖仰起稚嫩的脸认真的问。“当然会啦!会比爸爸还高哦。”奶奶笑得格外慈祥,她和颂霖在一起,就像能被治愈一样,即使面对着诸多不如意,仍然能将最好的情绪展现给颂霖。
那一年,奶奶从教的小学面临着重建,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奶奶却一万个不如意,这次小学重建是颂霖的爸爸颂司南的投资,村里要求将学校全部整修,因为投的数目有点大。
“我的事情,你和林晓就不要操心啦!我在那个学校工作了一辈子了,你说你,现在要去整修,我…我怎么能接受得了啊!”奶奶不嫌烦的一遍又一遍。这次是颂司南和林晓第二十七次乘私人飞机回来,不仅是要说重建学校的事,将颂霖接走也是重要目的。学校的事,奶奶已经愁了好久,夫妻俩执意将颂霖带走,这奶奶就接受不了了,她将颂霖看作是她的小天使,她认为颂霖与幸运同在。颂霖出生那一年,颂司南的事业猛然上升,一直上升到了如今的地步,而颂霖的爷爷,成为植物人二三十年,却在颂霖出生那一年,突然能下床走路了,虽然他在能走路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但是奶奶说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妈,A市随便一个私教真的比咱这好,经济条件环境条件师资力量,没有可比性,我和林晓虽然忙,保姆什么都能做,您说说您,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这又帮我照顾女儿,你这让我怎么报答啊”颂司南坐在沙发上,握着奶奶的手,惭愧地说。林晓在一旁拍了拍颂司南的肩膀,莞尔一笑,“咱妈妈教书的时间不比你那些私教的时间久,她的经验不比那些人丰富吗?”最终二人妥协,将为学校捐助的钱分了一部分,建了个公园,命名为霖中园,无疑是取了颂霖的名字。
“奶奶,”看着奶奶跑神了,颂霖轻轻的喊了一声,“等它结出葡萄时,第一颗给你吃,好不好?”顿时又温暖了奶奶,她眉头舒展,喜笑颜开“好好好,霖霖最乖了。”
颂霖跟着奶奶学了很多传统礼仪,是私教永远不会教的;学了很多手工工艺,是保姆永远不会传授的;学了很多有趣的掺杂着个人理解的知识,是学校老师不会教的。颂霖在奶奶任教的小学上学,次次考试拿奖,奶奶也很开心,颂霖记得,每当有年轻老师问奶奶,怎么教育的孙女呀,奶奶就会很自豪地告诉她们:“这小丫头聪明啊,我都没怎么管的。”
看着那群老师半信半疑,颂霖哈哈大笑,脑海里浮现的是奶奶半夜挑着灯,带着老花镜,研究颂司南给颂霖寄回来的A市的新书。
快乐的日子像过电影,八年过去了,充斥着颂霖童年的欢声笑语,奶奶自然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角。
次年夏天,霖中园完美收工,一个周末,颂霖拉着奶奶要去公园看看,她说爸爸给她们准备的有惊喜。
那天中午,她们匆匆吃过饭,颂霖穿了一件浅蓝色T恤,下面是白色短裤,奶奶则一直是那条淡粉色碎花衬衫与一条像褪了色的牛仔裤。
颂霖难以按耐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喜悦,拉着奶奶冲向公园。
公园门口有一座假山,上面是醒目的红色大字“霖中园”,颂霖不禁叫出了声,“奶奶,你看,这小角落里是我们!”颂霖拉着奶奶走近假山,指向右下角。
“青绿色的SL与粉红色的CWY”“这哪有我们啊?”奶奶看了半晌没能明白。
“奶奶,SL就是我的名字呀,颂霖!CWY是你的名字,陈…”她想到不能直呼长辈大名,就捂住了嘴。奶奶笑了起来并说道“陈惋玉”。颂霖乖乖点着头。
迫不及待进公园看看,拉着奶奶就往里跑,奶奶突然挣开颂霖的手,“乖乖,你在这等着奶奶,奶奶去上个厕所”“好,奶奶你快一点,不是慢一点”因为新建的公园吸引了好多人,这里人山人海车也多,她又担心奶奶遇到危险。
奶奶哪里是想上厕所啊,她是看到了马路对面有一个小车,车上三个大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冰激凌。她没吃过,但是听学校的孩子们提到过,想着颂霖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带鸡蛋筒的玩意,就兴致勃勃地跑过去。
“提子口味的吧。”她很急,她怕颂霖等久,时不时往颂霖那里看看,看看她还在不在,付完钱后,她又望向那里,颂霖不见了踪影,一回头,她竟站在马路对面,笑嘻嘻的看着奶奶。奶奶怕她不顾车辆跑过来,这是单行道,看了一下左边没有车就跑过去了。
“砰———”时间戛然而止
一辆白色轿车竟从反方向以极高的速度飞奔而来。奶奶硬生生被撞出了五米,手中的冰激凌只剩蛋筒,出现了一摊血泊。
颂霖眼睛失了神,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那肇事司机想逃,颂霖的一丝丝理智,让她看向了车牌号码,嘴里默念了一遍,那司机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停了车。人们也纷纷围上来,陆续有人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奶奶当场去世是确定的了。
人们都围上奶奶的尸体,只有颂霖站在那里,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一切。她接受不了,她无法相信这是现实。
一架私人飞机在无人区缓缓落下,颂司南两眼通红,奔向陈惋玉,林晓也在后面偷偷抹眼泪。
颂司南让林晓带着颂霖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让她们回A市。
“妈妈,我是不是不应该乱跑,不应该站在马路边,让奶奶着急…”颂霖抽噎着,林晓紧闭着嘴,眼泪不止。她只是摇着头安慰着颂霖。
“妈妈,我刚才看见那座假山后面刻着我和奶奶第一次见面的照片…我刚才想告诉她”林晓颤抖着堵住颂霖的嘴,又摇了摇头。“奶奶会醒的,对吗?”林晓没说话。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努力平复情绪,告诉颂霖:“奶奶要到云端照顾爷爷,你知道的,爷爷身体不好。”
颂霖没再说话,她与奶奶的感情最为深厚,她才是伤心到了极度的人,伤心到一直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匆匆办完所有事后,颂司南将奶奶生前看过的书,写过的书法作品,画过的画,通通收集起来,挂在霖中园里的一间小房子里,那个小房子也是将奶奶原本的家按照一定的比例缩小形成的精致版。
没人倾听颂霖要带走那棵可怜的葡萄树的心愿。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颂霖记得,奶奶的很多学生都来哀悼她。
亲戚朋友都来了,街坊邻居都来了,唯独奶奶的亲生女儿,颂霖的姑姑颂娜,迟迟不见影踪。
她这些年在外受尽了苦,没来也没人怪罪她。记忆里,她和奶奶真的很像,不仅长得像而且都是温柔又刚强,受尽苦头都不肯向家里抱怨一句。
回到A市后,颂司南废尽功夫找到了颂娜,她在一个中学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房,还带着一个孩子,她离异了,被抛弃了。颂司南常常为她交一些生活费用,他自己的妹妹,他了解,直接给肯定不要,匿名捐款她会报案,她要自尊不要命。颂司南默默关注着她们娘俩的生活。
生活重回轨道,十岁那年,颂霖与颂娜重回那个小村庄,颂霖跑向那棵葡萄树生长的地方,失望至极,不知道这棵树被哪个调皮的小孩砍倒了,原来它的生命早已停止了啊…与奶奶一样。
颂霖最后一次看向这片土地,本就很普通,只是奶奶为它上了色,美好的童年记忆给它润了色。
“该走了,霖霖”颂霖头也没回地跟她回去了。
接下来的五年时光,快又慢,毫无记忆地过了五年,又觉得每一天都历历在目。
十二岁,颂司南在锦城花园也就是颂娜租房小区,给颂霖买了一套房,他知道颂娜不能要也不可能住这里,但是他想着,将颂霖安顿在这,既可以让颂娜照顾她,她又可以帮颂娜照顾孩子,让她在假期可以去工作。
平淡无聊的生活,黯淡无光,这种环境严重扼杀了颂霖的很多种有趣的想法,渐渐的,她习惯了沉默,有些话她不说都知道说了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