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甜甜,轰轰烈烈的花灯会过后,
晋王府的闲散下人们有了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听说那天有登徒子意欲轻薄小傻子,
听说小王子赤手空拳把那人打了个半死,
如果不是小傻子的呢喃软语把失去理智的小王子唤醒,
大家现在看到的就不会是智勇双全的骄子而是阿鼻地狱的阎罗了。
所以,他们说,小王子一定喜欢上小傻子了,
他人是傻,但是架不住他好看啊。
至于那个该死的淫贼,
其实按照律法顶多算是作奸犯科未遂,
只是所犯之人比较有来头,但总归罪不至死。
只是从那之后便也是人间蒸发了,
也不知道是被五马分尸了,还是被丢进深山野林里喂了野狗。
所以,他们说,小王子一定喜欢上小傻子了,
他人是傻,但是架不住他好看啊。
黄铉辰是么?
小傻子翘着腿,架在小王子身上,出神地想。
而小王子正捉着他的脚踝,仔细地上着药膏,
李旻浩在想什么?
黄铉辰在想为什么不让太医、丫鬟给我换药…嘶…你有点儿弄疼我啦…
每天换药其实是很繁复的。
小王子公务很忙,小傻子并不想麻烦他。
只是太医上药那天,小王子过来看了一眼,就不允许任何人再插手上药的事情了,直接把小傻子搬来了书房,
养伤还有继续端茶研墨。
黄铉辰浑身上上下下磕磕碰碰外加各种擦伤很严重,面积也很大,尤其是腿。
包扎的细软白布几乎要缠到大腿根处,未着中裤,就这么白花花、赤条条地摆在李旻浩面前。双腿被禁锢住,就只能用手撑起上半身后仰,黄铉辰这小傻子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迷人又危险。
李旻浩眼神黯了黯,欺身向前,看着黄铉辰认真纠结的脸,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李旻浩你说呢?
然后在擦枪走火之前继续到前厅看奏章。
黄铉辰我说什么?
小傻子想不明白了。
但是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小王子也喜欢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完全康复之前,小傻子和小王子的日常起居就这么被捆绑在了一起。
但其实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小王子去早朝的时候,小傻子在哼哼唧唧地赖床,
小王子去沙场练兵的时候,小傻子在府里吃吃喝喝,喂喂鱼,养养花,听听小侍卫从市井里带来的新笑话。
小王子回来了,就窝在书房看公文写奏章,小傻子给他端茶研墨。
他的腿伤了,行动变得很慢,小王子不催他,只是会偶尔逗弄他几下。
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晚上会睡同一张床。
小王子说,
李旻浩你的伤口要结痂了,晚上乱动会有危险,我要好好看住你。
小傻子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危险,
却在小王子温暖又安心的怀抱里一次又一次犯了迷糊。
其实小王子没有告诉他,小傻子抱起来香香软软的,每天还会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像只小猪,他觉得很可爱,很幸福。
小丫鬟领着几个小傻子从没见过的人来找小王子了,
和往常一样,小王子点了小傻子的睡穴,
小傻子被抱着往内室走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们讲:
龙套计划要开始了。
小丫鬟越来越频繁的来找小王子了,
有时候是为了公务,有时候也就是来看看。
每次她来看看的时候,小傻子就会坐在台阶上数星星,看月亮。
小傻子不想看她和小王子挤在一张椅子上,不想看她流出蜜的眼睛,不想看她和小王子如出一辙的字。
黄铉辰一定教了很久吧,不然我怎么写不出来。
小王子有时候也会问他:
李旻浩今天有几颗星星?
小丫鬟总是在这时候凑上来,挽住他的手臂,像密不可分的连体婴。
小傻子也不想看。
便别过头去,仰起头来:
黄铉辰还没数完。
然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晋王府有新的传言了。
他们说,小丫鬟其实嫉妒小傻子嫉妒得快要发狂,
因为小傻子比她漂亮,比她招人喜欢。
因为她还没睡过小王子的床,小傻子却每天都可以睡。
小傻子又想不明白了,
黄铉辰一起睡觉不是每对夫夫都可以做的事情嘛?有什么好羡慕的,要不她来当小傻子。
小王子终于要诏示为太子了。
因为他发愤图强,
因为他广施新政,深受平民百姓爱戴,
因为他选贤举能,知人善用,满朝文武全都拥护他。
他选的人,当然都向着他了。
老皇帝不可能不明白,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外,到这一步也的确无能为力罢了。
晋封诏文来府里的时候,
小傻子正趴在水池边上喂金鱼。
伺候他去更衣的小侍婢,手忙脚乱的要把他拉起来,
他却很没用地滑到了水池里。
宣旨的小太监说,
龙套吉时已到,不能再等了。
末了还批评王妃怠慢。
小王子只道,
李旻浩不敢,是夫人身子不爽。
所以当水淋淋的小傻子赶到的时候,
只看到小丫鬟笑盈盈地跪在小王子身旁。
以前就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过,
早晚有一天,小丫鬟,会抢了小傻子的位置。
小王子会夸奖小丫鬟精心装扮的花钿,却只提醒小傻子多穿,
小王子会吃小丫鬟做的每一道菜,却对小傻子的糕点挑三拣四,
小王子会和小丫鬟吟诗作对,却只告诉小傻子漠北有多荒凉,
小王子会带小丫鬟去演武场,却不准小傻子再跟着去。演武场真的好有趣啊,他还想和大家一起射箭骑马。
你看,其实她都不用抢,小王子早就是她的了。
他多偏心呀。
小傻子有点儿想明白了。
那些人一开始才是对的,哪儿有什么喜不喜欢啊,只是需不需要罢了。
需要个端茶研墨的,需要个逗趣解闷的,需要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谁都可以。
身上的伤都大好了,也都长出了新肉,小傻子不会忍不住要去抠了。
黄铉辰该搬回去了,搬回“未见山”。
往回走的时候,小傻子呆愣愣地想。
李旻浩来找黄铉辰的时候,
他正在院子里被下人们推着荡秋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黄铉辰突然松开了抓绳子的手,
李旻浩心惊肉跳地接住掉下来的人,
推秋千的下人们抖抖瑟瑟地跪了一地。
李旻浩被黄铉辰扑倒在地上,
半天不见人吭声,就推了推他,却听见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李旻浩人麻了一大半,问他是不是哪儿摔疼了,
黄铉辰只闷在他脖子里摇头。
打发走下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人确实没摔哪儿之后,
看着黄铉辰有些微微红肿的眼睛,尽量放软了语气,
李旻浩为什么哭?
黄铉辰你不让我飞。
李旻浩你刚刚不是飞了?
黄铉辰我还想再飞远一点儿。
李旻浩再飞远一点儿我就接不到了。
李旻浩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黄铉辰哭得更大声了。
李旻浩好好好,你飞你飞,你想往哪儿飞往哪儿飞。
黄铉辰我想飞回家。
李旻浩你不是已经在家了么?
黄铉辰的脸又皱了起来。
李旻浩你别…你总得告诉我你想回哪儿啊…
李旻浩手足无措起来。
黄铉辰我想回家!我要回我自己家!你这里都没有人喜欢我…呜呜呜呜…都想看我笑话…我要回家…咳咳咳…连你也不喜欢我…我要回家…
小傻子哭得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了,混乱地说着自己的委屈,李旻浩只能抱着他,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李旻浩回家回家,我明天就带你回宰相府。
你别哭,
我都依你都依你,
只要你不哭…
你要什么…
我都给你…
小傻子真的好傻啊,小王子心想。
我哪儿不喜欢你了,我喜欢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