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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15

鸣镝无声(东宫剧同人—顾剑小枫)已完结

时光静寂,清霜漫天。

  沐浴更衣,燃香三柱,顾剑叩拜于至亲的冢前。

  “夫子,父亲,母亲,孩儿心中执念尽散,往事俱酬。”

  “家国职责万宗归一,最终都是苍生福祉。如今新路已启,我自从心所欲,绝不逾矩。请你们放心!”

  晚风轻拂,清烟袅袅飘荡着,香头的星火忽明忽暗,好似他们的应允。

  顾剑,无有挂碍,究竟涅盘。

  他抬手系上了小枫的犀甲护腕,轻轻抚过那点点的烙印,眼底有一抹深情的光。

  坚硬,是她为他披上的铠甲。

  轻柔,是他为她留下的软肋。

  

  秋祭的第三日,祭星。

  丹嗤星祭,为辨时、辨向、辨岁而兴。

  午夜,繁星尽现,祭祀开始。

  祭星坛分为两层,一层设在山坡上,一层设在山坡下。

  山坡上的祭坛是用桦木建成,在祭坛的左后方有高高的七层星塔,内有长明兽头灯。星塔前竖立着木雕的苍狼神像,它是丹嗤部族的祖源神兽。

  山坡下的祭坛设有供桌,桌上陈放着七个香碟、七盅米酒、七盏油灯碗。供桌之外,另设一个小桌放祭猪,口噙五谷,头朝北斗。

  四周是香草堆成的圣火堆,平地上设有七个布列各种星图的布星区。

  经历了两日祭祖、祭神的古通斯特,依然是精神高亢。

  他头戴有星辰图案的大神帽,身着带有羽翅象征的神服,六十四条彩带缀成的法裙,腰间的法带挂着三十一个腰铃,胸前饰九面铜镜,背后饰八面铜镜。

  这套神服是他在铁达尔王,统领十二部族的登位大典上所穿。

  古通斯特在铿锵的鼓声中,登上了山坡上的祭坛。他点燃九个香草堆,白色的烟雾冲天而上,在天空中连成一座烟桥。

  这座“星桥”是人们向众星辰神的通报,也是星辰神降临的通路。

  他双手各持一个单面蒙着羊皮的神鼓,边吟唱边起舞边耍鼓,口中念颂“唤星神语”。这是几近失传的萨满双鼓神技,两面神鼓在大祭司的手里旋转翻飞,潇洒自如。

  随着唱词的节奏,他时而将双鼓极速抛出,交替叠摞;时而双臂如蜂翅震动,鼓音密生。时而双脚高跳重踏,原地疾转百圈,鼓影千幻。他精彩绝伦的表演高潮迭起,引得群情激昂,喝彩声浪震天。

  随着音乐的节奏加快,他的身影也如风一般越旋越快,仿佛在渐渐凝聚灵力。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和唱中,古通斯特终于达到入迷术的最高境界,进入神人合一的幻境,请得七神星降临。

  在火光的映照下,为神灵附体的古通斯特,面容庄重肃穆,踏着七星位走到了星塔前,他仰首朝天双手托举,高声呼唱:“七神星见证,迎请赤仁山苍狼之子,丹嗤新任狼主,散达烈。”

  在大祭司的呼声中,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从星塔中走了下来,驻立在圣火堆前。他短发长辫,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双瞳色若琉璃,光彩夺目又干净纯粹,让人过目难忘。一身皮甲戎装,豪健俊伟,气度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显出一种王者之风。

  古通斯特从圣火堆上,取下一支火把交给他,散达烈举起火把,狼行虎步走向布星区,逐一燃起了星灯。当他燃起第七盏星灯时,古通斯特俯身拜下,用丹嗤语高呼三声:“散达烈狼主!”,众人也跟随他跪拜高呼。

  散达烈并没有接受大家的朝拜,而是将手中火把舞起,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用火光流影划出了七神星的星轨,明亮而灿烂,犹如部族复兴的前路,深深地印在了族人的心中。

  “大家请起来,只有等到苍狼王旗重新插遍草原的那一天,我散达烈才配做你们真正的狼主!”他的声音坚定刚毅,豪情如炽。

  最后他将手中的火把高高抛起,火把似流星划过天际,稳稳地落在山坡上最大的圣火堆中,让火焰燃烧得更加高涨。

  古通斯特起身,萨满神鼓又咚咚响起,法器腰铃再嚓嚓击撞,他与族人们一起围着散达烈齐声高歌,苍劲雄浑的歌声里充满力量和希望,响彻云霄。

  七神星指引,这个游牧部族将踏上新的征程。

  站在人群中的小枫,一边微笑,一边流泪。在散达烈的身上,她看到了阿翁年轻时的样子,特别是他那双琉璃焕彩的瞳眸,这是铁达尔王母族独有的神征。这被神祇祝福过的异色双瞳,在苍狼一族几十年、甚至百年才会临现一次。

  她知道散达烈是丹嗤复兴的希望,也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但她始终没有勇气上去喊他一声:“表兄!”

  鼓音铃声激荡心神,喜悦与愧疚,如同双刃。上一次,丹嗤王部如这秋祭般盛大的庆典,正是她的婚礼。

  她无法忘记在这里的每一个丹嗤人,都因她而饱受的苦难。她知道三日的狂欢是迎接希望,更是送行,散达烈要走了,顾剑也要走了。

  心绪翻腾,她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有些伤口你以为已经愈合,但一触碰还是鲜血淋漓。

  崩溃没有预兆,所以才无法抵挡。

  四周有多少热闹喧哗,小枫心中就有多少寂寥痛楚。她在无声沉溺,泪水纵横,浑身发冷。

  她想阿翁,想阿娘。她想逃离,却寸步难行。往事如流沙,那些最痛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小枫感觉自己被什么拖着慢慢往下陷落,黑暗与阴冷的困缚让她窒息。

  就在她意识涣散之际,一个温暖的怀抱揽住了摇摇欲坠的她,无声无息地将她带离了人群。

  “小枫,别怕!”不知过了许久,无力挣扎的小枫,在昏沉之中听到了一声温柔悠远的呼唤。这声音穿过黑暗,拉住了将要被痛苦吞噬的她。

  “砰,砰!砰,砰!”她的耳边又传来一阵心跳声,是那么的强而有力。这跳动让她感到安宁,心绪随着它渐渐平静下来。

  意识一丝丝回归,小枫察觉到自己依偎着的是一个宽厚的胸膛,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搂得很紧。温热的掌心正覆在她冰冷的手上,源源不断地注入着一股暖流。

  悲伤的空无被寸寸填满,孤独的寒意被点点驱散。小枫知道他是谁,每次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

  如掠影一般穿过人群,又无声退出的顾剑,看着怀中的小枫,脸色苍白樱唇轻颤,泪水从她的眼窝涌出。那么多,那么快,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在滑落,让他来不及擦拭。

  泪痕斑驳沁湿了她的两鬓,颈间那道伤疤,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殷红清晰。

  她的伤楚,还是如此的深重。

  这每一滴泪,都是一次鞭挞,抽打着他的每一道伤,痛过万箭穿心。

  他想吻她,吻干她的泪,吻尽她所有的悲伤,那里面都是他的罪。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这颗破碎的心里还有别人。

  他只能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呼唤。

  有情含伤泪,无力卧晓枝。

  小枫依在这怀抱的温暖里,不想睁开眼睛。她很累很累,从卡纳斯回来,她就再也没有睡好过。或许更早,从丹嗤灭族的那一晚开始。

  

  顾剑拥紧怀中的人,几个纵跃已经到了他的帐篷。这里离着祭坛远,秋祭这几天瓦图的人都在彻夜欢庆。他想着让小枫好好休息一晚,不要被人打扰。

  帐中一片漆黑,这里是他临时休息的地方,所以里面陈设十分简单,仅就一张床,床上是薄褥轻衾。

  此刻的小枫气息似乎平缓了些,泪也止住了,只是双眼微阖像是已经入睡。

  秋夜寒凉,顾剑怕她冷着,准备放下她,去升盆炭火。可是他刚俯下身子,怀里的她就不由地蜷缩了起来,紧紧地贴着他,让他无法放下。

  顾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愣了一会又俯下身。这次她没有动,一双手却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臂弯,那指尖的冰凉和微颤都是真实的。

  百般克制终是敌不过万般不舍,忍得住欲念,忍不住疼惜,顾剑将小枫搂得更紧。

  今夜,他本是来告别的。

  明日巳时,顾剑就要先一步,带队离开瓦图。他与散达烈,将兵分两路出发。

  散达烈回敕云部布署迁移,负责军事调遣,护送族人。

  顾剑去新址探查驻扎,召集丹嗤旧部,负责居中接应。

  在冬至之前,他们要完成汇合。

  这一程迁移,将会面临多少关乎生死的挑战,都是未可知。

  漫漫长途,男女老少几万人近百日的迁徙,除了最基本的温饱生存问题之外,还需要涉过荒漠与大河,避开猛兽与毒障。

  在茫茫夜色中,在滚滚沙尘下,在那些强大部族觊觎的阴影里,他们要率领了族人一路向前,开辟新家园。

  这一去,顾剑不知,自己何时能再回来。

  他只知,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那一场国殇,他偿。

  那一段姻缘,他等。

  顾剑倚靠在床上,小枫软软地贴在他的胸口,此刻平静安详地像个婴孩,呼吸间的起伏与他的心跳契合在一起。

  他一手托在她的腰间缓缓地渡着真气,行向她的经脉温暖着她。一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颈间地伤痕,他想抚平拂去她的痛楚。

  今夜,他要陪着她,她要陪着他。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闻着她的气息,细数着她的每一次呼吸。

  她将梦落在他的心上,期冀着岁月久长,放下过往,不再离散。

  他们相伴着,沉沉睡去。

  日后,无论有多少艰难在前,这个拥她在怀,与他共眠的夜晚,是只属于他们的开始。

  秋阳杲杲,天高云淡。

  星祭仪式结束,日出之后便秋祭的驰逐大会。

  在祭坛的四野,马儿如流星般在飞驰,瓦图的孩子们、敕云的勇士们在马背上尽情舒展身姿。

  祭坛前供桌已撤,又搭起了一个高台,上面架起着一只古老的巨鼓,鼓身约有一人高,蒙着荒漠巨蜥的皮,皮面边缘用三排拳头大小的鼓钉固定,两边是精铜打造的饕餮兽首咬环。

  这面鼓是敕云部的镇部之宝,是当年铁达尔王和散达烈的祖父库塔特,从赤仁山出征草原,一起擂响的战鼓。

  散达烈不远千里把它运来,他要将瓦图定作新部的起源地,日后这里就是丹嗤人的祖地。

  散达烈将手中的鼓槌,重重地敲击在鼓面上,雄浑的鼓点如雷声般轰鸣,这是聚集的号令。

  所有人从四周云集到祭坛前,他们仰望着新任狼主,齐声欢呼与鼓声和应。

  看到族人聚齐,散达烈停下鼓槌,振臂一挥,示意大家安静。他翻身跃下鼓台,健步走到向玉立在大祭司身边的顾剑,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躬身说道:“顾兄!请与我一起击鼓开赛!”

  顾剑亦是躬身相揖,而后抬目与散达烈相视一笑,目光湛然地朗声答道:“好!”

  这一字是一诺,重于千钧。

  尽管多日相处,散达烈却始终没有看清过顾剑的样貌,在敕云部他一直带着帽兜,到了瓦图他俩又各自忙碌。

  此刻,散达烈才算是见得他的庐山真面,不由好好地打量起这位日后的战友。

  他看顾剑,一袭暗隐风纹的银色长袍,如沐星光,辉而不耀,淡逸出尘。玉冠将墨色长发束成马尾,额前不经意散落着几缕,随风轻扬。一双瞳眸静若秋泓,带着浅淡的笑意,眉宇间有风人蕴籍,有雅人深致。

  论容貌,散达烈也是草原百年难出的美男子,单一双琉璃异瞳就已是传奇,但他还是觉得顾剑尤胜与己。

  散达烈再看顾剑,身无华饰,只背挎长弓,腰束革带,腕备护甲,简简单单。可就这简简单单里,竟有两样东西让这位狼主侧目。

  一是,那张长弓。

  散达烈的骑射武功精绝,尤其是箭法,在草原游部里能排得上前五。箭法超群,必是有强弓相助。

  顾剑所背之弓,他看得出应是上古神器,心中暗估其张力至少在十石以上。

  他惊叹也慨叹,因为纵使自己天赋异禀,也未必能够开至满弦。

  二是,那对腕甲。

  丹嗤人最善作皮甲,敕云部就出过不少有名的制甲师,散达烈更是个内行。

  他知道这腕甲是由罕有的挂甲犀牛皮所制,不谈其工艺之繁琐精细,光论这配搭样式,就不是凡物。

  挂甲犀牛皮配上品银鼠皮。

  作内衬的银鼠皮比外甲只恰恰地宽出一指许,如雪晶莹的毛色与深灰色的犀甲相映,古朴有致不显锋芒,极配顾剑的气度。

  他看得出做此腕甲的人应是位女子,她十分了解顾剑,其间所费心思更是百分。

  有这样的技艺又是这般的用心,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心中的一点艳羡引得散达烈生了几分好奇。

  散达烈和顾剑登上鼓台,一人一鼓槌,交错擂起。一时间鼓声大作,“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一声声直冲苍穹。

  散达烈,剽悍威武,刚劲激昂。

  他的鼓点落下,如虎扑龙腾,激越的鼓声似旋风骤雨在呐喊,有所向披靡的雄姿。

  顾剑,潇洒飘逸,气势磅礴。

  他以槌击鼓面,以柄击鼓钉,两音相孛又相融。如思索与苏醒,似挣脱与冲击,在鼓声中交织着,碰撞着。

  “小枫姐姐,你看,是奥格!他今日换了新的衣裳,真好看!”

  “你快说说看,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到底是你的师傅,还是我的奥格啊?”丹娃看着台上击鼓的顾剑,俊逸洒脱好似她心中的星辰之神,激动得雀跃欢呼。她眼尖一早就看到顾剑带着的犀皮腕甲,更是露出了欣喜又狡黠的笑容,盯着小枫不肯罢休。

  “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十一岁与顾剑相识,整整七个春秋,历经种种,小枫觉得他已与往日不同。

  这么多年,他一直将摄人的锋芒连同凌云之志深藏于心,而如今他已无有束缚,终于可以如江海奔流,浩然自放。

  红尘如洗,他不再是星光少年,不再是复仇暗影。他已是俯仰于天地之间的男人,是他真正的自己。 既有出世的冲和从容,如清风徐来,能抚慰人心。又具入世的湛然辽阔,似天风浩荡,可纵横天地。

  当最后一声鼓点落下,驰逐大会开始了。

  第一轮是“拣羊毛”比赛。说是拣羊毛,其实拣羊毛做成的羊毛球。

  这种羊毛球大小如碗口,它们被间隔地放在赛道上,赛道上还设有障碍,上有粗绳甩过,下有圆木滚动。

  比赛要求骑手们在疾驰的马背上俯身拣拾,既要避开障碍,又要跑得快拣得多,最后以羊毛球的多少排名次。

  因为这是大会的开场比赛,所以的奖品特别贵重,是神鹰护符,它是萨满教的圣物。

  在草原,鹰是天的神鸟使者,鹰神为众动物神灵的首神,它是新生与自由的象征。

  

  鼓声急停,骑手们便蜂拥而出,一个个跃马扬鞭,奋勇争先。

  小枫也在其中,她想赢神鹰护符。

  强健的骏马、矫健的骑手,大家各展骑术。有的单腿钩马背奔驰,俯身捞起羊毛球。有双腿离开马身,一手搭住马背,用脚去夹羊毛球。有的飞身纵跃从马脖翻转,单手勾起羊毛球......

  小枫在马背上,时而如飞燕凌空,翻身倒挂;时而又如蜻蜒点水,轻盈敏捷。

  她与小红马配合的天衣无缝,几圈下来已经抢到好些羊毛球。

  顾剑站在鼓台上观赛,他终于看到了小枫。

  今晨,他是被一阵鸟鸣唤醒的,醒来时小枫已不知去向。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睡得这样深这样沉过。

  如果不是身上盖着的被衾,不是怀间留有的暗香,他会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找小枫,就被古通斯特请去祭坛。

  他心里一直忐忑,怕她是恼了他的唐突。

  眼前的小枫,已经梳洗打扮一新,不复昨日的忧伤,一身绯红色的骑装,飒爽明媚犹胜当年。

  她骑着小红马向他挥手,眼含波光莞尔一笑,眉宇间是恬淡喜悦。

  顾剑,心潮澎湃。

  赛道上的羊毛球越拣越少,大家争抢的更加厉害,而且甩动的粗绳越来越快,滚动的圆木越来越多。

  争抢的激烈,障碍的阻挡,让大家的体力消耗得很快,就连敕云的男子也觉得越来越艰难。

  小枫更是大汗淋漓,力有不支。尽管她已拣了很多,但她不想在这决胜的关键时刻放弃,她要赢。

  在一圈一圈的奔跑中,小枫发现在赛道的内侧有不少羊毛球,没有人去争抢。因为这个位置粗绳甩动的高度要比外围低上不少,而且滚动的圆木更多。她心想,越往后自己的体力,越无法和那些男子抗衡。乘他们还没想此处冒险,这个机会自己必须要抓住。

  小枫咬牙将手中缰绳一勒,掉头朝赛道的内侧奔去。一路上,她全神贯注指引小红马,迅捷地跳过滚动着的八九根圆木。可就在她快要接近那些羊毛球的时候,发间滚落的汗水迷住了她的眼,而一根粗绳正迎面甩来。

  眼前一片模糊,小枫心中大惊,不由脱口呼救:“师......”,可只喊到一半,她就咬牙生生地咽下了后面的那个字。

  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依赖和索求,历经过多少次生死。

  她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必须要学会保护好自己,马上他就要远行,不能再让他放心不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恐慌压在心底,屏息闭目侧耳倾听,粗绳甩动带出的风声。

  当粗绳离她只有半寸距离的时候,她轻喝一声,将脚尖勾住缰绳,腰身一揉后仰侧翻,紧贴在了小红马的侧身,避过了甩来的粗绳,双手垂地一下子拣起了两个羊毛球。

  场上、场边,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小枫那喊了一半的呼声,只有顾剑。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枫,他听得清楚,看得真切。

  乍起骤停,电光火石。

  不过刹那,顾剑便明白了小枫是要自己努力,他立时强按下了,那呼声唤起的保护本能,手握成拳艰难等待。他知道,往后他不在的日子,她终是要学会独立面对风雨。

  顾剑的衣袂,在一瞬间里的翻飞与静止,还有他脚下木板的碎裂。这一动一静,尽落在了一旁的散达烈眼中。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好奇的那个女子是谁了。

  巳时已至,这是古通斯特占卜而定的出发时辰。顾剑率一百人,列队开拔,散达烈擂起战鼓,为他们送行。

  场上,比赛尚未结束。

  顾剑最后看了一眼,那在飞奔的红影。

  没有停留,转身而去。

  战鼓雷鸣,马蹄疾驰,风云将起。

  与同道,运筹皇权夺嫡。

  与异族,开创部族新路。

  哪一个是对?哪一个更难?

  顾剑不知道,但他要走自己选的路。

  世间苍生,生存法则。

  是共处?是伐异?

  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制衡之术?

  是天下大同求同存异的平衡之道?

  顾剑承继父辈之志,知行合一,此生或有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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