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清枯,星满天幕,此夜无月。
夜莺歌于树梢,栖息停驻,清啼仿佛要刺破沉夜,披露月光。
极冰的魔法,是寒冷的。乌克娜娜的极冰魔法,无比强大,无法轻易掌控,但在谜亚星的记忆里,那是温暖的。
魔法从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而是为了守护。
这是乌克娜娜的魔法之道,也渐渐变成了他的魔法之道。
一只夜莺在窗外歌唱,悠扬清越,带着穿透时间的张力。
红月太仓促,太残忍,消散了月色,只留下血色的回忆。谁也忘不了,在那次红月里,多少情付诸东流,多少爱随风消逝。
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而年少轻狂,不曾明白那些挠人的情愫,到后来独吞絮果,只敢在人声鼎沸里任隐晦爱意肆意流淌。
你抬眼掀眸,侧目轻瞥,我心中一一补足你思虑。
世界喧闹,我喜欢那样,因为我可以装作被旁人吸引,对你目不转睛。
初
谜亚星的魔法是读心术,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介意被探究隐私的,甚至可以说,他们讨厌被探究隐私。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以为旁人会崇拜一个能够猜透别人心绪的人,但他忽视了,人总是恐惧未知的。
没有人,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心思在另一个人面前无所遁形,好像小丑。
人类是一种多么短视的生物啊,他们残忍、虚伪,他们畏惧强者,他们欺凌弱者,有数不清的坏毛病……
“妈妈,他好厉害,他能知道我所有的想法诶。”
“我们走吧,以后尽量不要靠近他。我们乖,不要跟他玩。”
声音随着脚步变轻,但是女人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听到。
“你是个怪胎!”男孩尖利的声音好像针芒。
“不要过来……”
“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孩子是天真的,但同样也足够残忍,可以当面说出那些大人们背后的叮嘱,那些父母的爱,对他来说,是再明晰不过的伤害。
谜亚星逃走了,他没有足够的力气,他昏倒在路上,再次醒来就是在萌学园。
读心术,哪里可怕?哪里不好?
他天生反骨,一定要用,这是他手上的刀,合该受他控制。
他看向远处的那个女孩,低垂着头,专注地研习魔法。
他恶作剧般地笑了。
于是他走上前去,想要同她握手。指尖轻勾,指腹摩擦,掌心相贴,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愁思。
“你现在很难过吗?我来猜猜看,难道是因为,和爷爷还有妹妹分开?”
看见女孩惊疑不定的目光,他仿佛如愿以偿,又似乎怅然若失。
又是害怕的。
他百无聊赖地想。
读心术,就这么让人害怕?
直到女孩扯下手套,他才赶忙拦住她,解释他的魔法是读心术,但是他仍然被冰封住了。
“对不起,但是,我不喜欢被人读心的感觉。”
应该,也没有人会喜欢吧?
如果不是被封住,谜亚星甚至想笑——为她的道歉。
明明被窥探隐私的是她诶,怎么还要跟他道歉啊?
到后来,还是她,告诉他如果想要知道别人的想法,可以多多观察。
“谜亚星,答应我,永远不要读我的心。”
他想拒绝,但是他最后还是说“好”。
谁会想读一个已经几乎猜透了的人的心呢?
错
谜亚星喜欢解谜,喜欢探索未知。乌克娜娜是一道他已经猜透的谜题,这道题没有结果,没有谜底的泄露,他不断重复着猜测。
他和乌克娜娜很像,或者说,太像了。
都说太像了的两个人没有办法在一起,因为好像在照镜子。
可如果镜中人是她,他愿意顾影自怜一辈子。
世界上没有重来可言,时间从来只会向未来流,而不会逆转向过去。
那颗孔雀豆,是乌克娜娜和艾瑞克的心上之宝,是定情信物,却是他的如鲠在喉。
时空逆流,岁月回转,他一定要告诉过去的自己——你心里有人。
这人是天上月,是眼前人,是心上人。
谁也没有给他一个长大的机会,似乎忽然的,他们就相爱了。
谜亚星最恨的,是自己的迟钝。
他解开了无数个谜题,证明了许多个无稽之谈,却失去了最开始那道他反复破解,怎么也解不开谜底的无解题。
你抬眼掀眸,侧目轻瞥,我心中一一补足你思虑。
他微笑着,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奈亚公主的请求,身为萌骑士的我,一定会尽力完成。”
他笑得意气风发,为的是他有用武之地,也窃喜,他多么了解她啊。
连艾瑞克都做不到。
故作轻巧,将乐意之至推卸于责任所在,可是那时候,他仍不明白。
斯坦家族的谜亚星,解下天文地理,怎么也没弄懂爱情这道题。
终究是错、错、错,一错再错。
怪他太懵懂,怪他醒的太晚,怪他没有成功解开谜底,怪他只顾解谜探秘。
误
“或许红月也该带走我。”
谜亚星低语道。
他怎么会这么蠢?!
分明目之所及,全是她,偏偏只以为是习惯,是朋友间的关照。
世界喧闹,此生独一,周遭喧哗,而你已经静止在我眼目,逃离我的心。
他只会静静地注视她,他以为他在解谜,却是在一遍遍临摹篆刻下她是身影,她的千种风情,竟可以历历数尽。
不做片刻的爱人,要做永久的朋友。
他劝。
可是,一晌贪欢,也足够了。
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悬崖,他进退两难。
她把守护人类作为责任,那他也会这样。即使不是智之星,也会帮助别人。
不是智之星,就稍微,替她担负一些月之星的责任吧。
以前他清高自负,如今他还愿意做一个少年,在那些特质里,找寻她的影踪,留住匆忙溜走的时光。
“娜娜。”他轻轻地呢喃。
自从她和艾瑞克成为恋人,他很少这样喊她了,只有迫切地要拦她的时候,他才会阻拦不及脱口而出。
而后若无其事,假作不知。
他笑得喘不过气,狠狠地捂住口鼻。
“晚安,祝我们,醒来再见。”
窗台上的夜莺唱了终曲,星星落幕,月亮仍不曾出现。
终
谜亚星在窗边放了一盆玫瑰,夜莺啼鸣,歌颂玫瑰,留住往昔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