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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消失的雨季

叶穆日常叭叭叭

叶穆嘿,各位好,我来分享一篇小说

叶穆非常好看的一篇,当然肯定不是我写的,作者叫做烟花海棠,侵权必删

叶穆拍照看不清楚,我就一个一个打出来给你们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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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遇见了那个女孩,在红绿灯常常坏掉的十字路口前。这次,她依旧穿着齐胸襦裙,绾发戴簪,在人群无比惹眼。我从她的侧面走过,刻意放慢脚步,用余光偷偷打量她肉嘟嘟的脸颊和她右眼角的小泪痣。

有一个名字,在我们目光无意相撞的瞬间,挣脱了时光沉重的枷锁。

回到家的时候,电视里正播着新闻,厨房飘来一阵菜香。我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刚准备起身倒水喝,妈妈就端着碗碟走了出来。“筱禹回来啦?”她笑着叫我,“准备吃饭哦。”

桌上菜肴丰盛,香气四溢,我却丝毫提不起食欲。

“怎么了?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妈妈看着我皱起的眉头,问道。

“妈,我又遇见了那个长得很像安招雨的女孩子。”我强忍着眼泪,视线移到了右手小指的疤痕上。

人身上的每个疤痕都有它相应的故事。这一道疤痕,是我和安招雨的故事。

安招雨是我初中生涯的第一个朋友。

阳光炙热的八月,训练场上,教官正在扯着嗓子训话。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我们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坏境,和陌生的同学在一起,因为一些小事,被骂得狗血淋头。

队伍里,有人小声啜泣,出于好奇,我偏头去寻找声音来源,下一秒就被教官逮了个正着。

“二十个蹲起!开始!”我发誓,如果我有魔法,我一定要把这个凶巴巴的教官变成一只丑陋的癞蛤蟆。但现实是我没有魔法,只能忍着委屈,咬紧了牙,一次又一次地蹲下起立。当我正要完成第十八个深蹲时,我的右腿突然感觉到一股肌肉痉挛的疼痛,跌坐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第一排第一个短发女孩大叫起来:“教官!她抽筋了!”

还没等教官说话,她就小跑着上前来按住了我的腿:“放松放松,把腿伸直!”

那个女孩就是安招雨。

13岁的安招雨不仅容貌出挑,性格也外向乐观。她乐于助人又大方能干,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们走在一起时,路过的男生总是偷偷看她。

但我们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近乎完美的安招雨,来自一个无比混乱的家庭。

在13岁之前,安招雨不叫安招雨,叫安招娣。她说,她妈妈生她时因为难产离世,她爸爸悲伤之余却一心渴望儿子,招娣,招弟,就是为了以后能添个弟弟。后来,她爸再婚,后妈终于为她生了个弟弟,直到那时,她才敢提出自己要改名的想法。

去改名那天恰好下了雨,安招娣没翻过一本字典,脑子里空空如也。看见湿漉漉的街道,她对她爸说:“那就把娣改成雨吧。”

走出派出所的那一刻起,她把背挺得笔直。她想,从现在开始,她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为自己而存在的人了。

开学的第一节主题为“梦想”的班会上,我和安招雨在课桌下偷偷传字条。她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用钢笔写了三个大字:当老师。

安招雨趁老师不注意,冲我竖起大拇指,比着口型说:“季筱禹,真不错。”

于是,我也冒险冲她比口型:“那你呢?”

安招雨递上来的字条上写着:“想走的很远,像古代的侠客一样单枪匹马,浪迹天涯。”

第一次邀请安招雨去我家吃饭的时候,我们在住宅小区门口的水果店前发生了争执。她非要花钱买水果,拦都拦不住。那时候我们的零用钱都很少,加上安招雨的爸爸和后妈对她都不太好,她兜里的钞票更是寥寥可数。可她偏要买点礼物提去我家,我拗不过她,最后只能跟她商量一人给一半钱。

当我们提着苹果和梨子上楼时,安招雨告诉我:“爷爷奶奶去世前教过我这些礼节,我不能空手上门的。”

她的确没空手上门,到我家后,甚至还帮着我妈妈炒了一盘菜。饭桌上,妈妈对安招雨赞不绝口:“小小年纪就会炒菜了,还这么礼貌,真是好孩子,筱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侧过头去看安招雨羞红的脸颊,她身上,有我们同龄人都没有的懂事和自立。

晚饭过后,安招雨抢着洗了碗,在厨房哗啦啦的水声中,我悄悄告诉了妈妈安招雨的身世。妈妈的眼睛里泛起泪花:“招雨是个好孩子,你以后要多照顾她。”

但其实,后来一直都是安招雨在照顾我。

她帮我辅导功课,监督我体育锻炼,有时候甚至还去我家帮我收拾房间。安招雨说,她很喜欢我家,很羡慕我有那么爱我的爸爸妈妈,因为她的爸爸和后妈都只在乎她弟弟。

不过,她还告诉我,生活亏待你的部分,一定会在另一个方面弥补给你。那时,我们十指紧扣着走在夕阳下的街道上,年少时的友情青涩却真挚。

安招雨说:“你叫季筱禹,大禹治水,小禹就治雨,哈哈,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特别想和你做朋友。”

我突发奇想,把我们拉在一起的手举起来:“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嗯……我们得对天发个誓,然后再立个证据。”

安招雨咯咯的笑:“怎么立证据?交换戒指啊!可我们买不起戒指啊。”

我灵光一闪,从书包里取出一把圆规来:“买不起咱们可以画啊,我先你后!”

圆规划破皮肤时有尖锐的疼痛感,我的右手小指渗出了血珠。安招雨吓了一跳,立刻伸手阻止:“季筱禹你疯啦?你这是在自残!”

她夺过我的圆规,我被迫停下愚蠢的举动:“那,不要任何证据,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因为力气使得太大,那个疤痕至今还留在我的手上。

初二的时候,我和安招雨一起爱上了汉服——浓缩着民族工艺的服饰,罗裙下缠绕着的历史韵味美如诗画,令我们心驰神往。可是,我们都没有钱。曲线救国,我提出我们可以一点点攒饭钱。这样的日子坚持了一周后,安招雨摇摇头,带着我开始四处寻找类似发传单这样的兼职。

那是我第一次特别清晰地感受到我们的差距,无关家庭,无关长相、成绩。她的梦想是浪迹天涯,而我的未来应该是宜室宜家。可命运把我们连在了一起,那些差距就都变得不重要了。安招雨可以为季筱禹停留,季筱禹可以陪安招雨奔走。

我们的第一套汉服来自淘宝上某个不知名的店铺。那时候,网购还没有普及,我看捧着我们两个人的钱求了我妈好久,她才同意让我们买下这样的裙子。

可是,到了真正要穿的时候,想着可能会面对的奇异目光,我变得有些胆怯。我和安招雨相约周末一起穿襦裙去公园野餐,可是最后我还是换上了便装。公园门口,精心打扮后的安招雨在一群牛仔裤短袖中惹眼得不得了,她问我:“你为什么没穿啊?”

我说:“不太好吧……”

她看向远方的天空,目光坚定:“汉服不是奇装异服,这是我们的爱好,也是民族的传统。”

我有些脸红。

安招雨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可以在大街上穿汉服且不在意别人目光的人,有时候,我觉得她就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如果没有家庭的束缚,她就该是那种未来会走的很远的人。

初三的我们开始每天为中考奋斗,堆积如山的试卷和黑板上的倒计时不断地提醒着我们要拼起来。我妈妈每天在学校门口等着送饭,送给我,也送给安招雨。

中考时,她以全校第八名的成绩考入了省城的重点中学。

安招雨的家里对她的成绩好像并不在意,但在我家里,妈妈特意定了蛋糕来为安招雨庆祝。我们围坐在饭桌旁,点燃蜡烛,妈妈问:“招雨有没有什么想许的愿望?”

安招雨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有来生,我想做您家的孩子,做季筱禹的亲姐姐。”

可是,我的安招雨永远留在了她的十五岁。

七月初,她说为了让弟弟在上幼儿园之前能够过个愉快的暑假,爸爸和后妈决定带着他们去山里避暑。那是她和父母的第一次旅行,也是最后一次。她走后的第三天,他们去的避暑区下起了连绵的大雨,新闻报道了好多洪水时期的抗洪救灾消息,我和妈妈坐在电视机前,祈祷着安招雨能够平安获救。

可是,没有。一个星期后,我们从电视里得到了令人心碎的消息。

那个避暑区,整个度假村都被掩埋在了厚厚的泥土之下,无人生还。

后来,我看过一部很老的香港电影,名叫《古惑仔》。

听说做个古惑仔是一九九几年大多数青少年的梦想,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主角陈浩南心爱的女友小结巴死去多年后,他在台湾重逢了一个和小结巴极其相似的女子。而我,在那场天灾发生的几年后,遇见了一个和安招雨极其相似的女孩。

第一次遇见那个女孩子,是在学校门口的书店里,她站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捧着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如果不是她肉肉的脸颊和她右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我甚至可能会立刻大声地叫出“安招雨”三个字。可她不是,离开书店的时候,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觉得之前和安招雨发生过的一切,都好像是在昨天。

第二次遇见她,她竟然穿着汉服——世界上的人第二个安招雨,那时我心里浮现的第一句话。有一个人,她有这个我记忆里那个远去的人相似的外貌、相似的爱好、相似的气质,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消失的一切好像又都回来了。

而第三次遇见她,是在两周后的奶茶店里,她还是穿着汉服,打扮精致地和朋友坐在一起,用吸管不停地搅动着杯子里的珍珠红豆。我偷偷凑近了听她们的谈话,她旁边的女孩问她:“你这样穿,真的不怕别人老盯着你看啊?”

她喝了一大口奶茶,回答道:“汉服又不是奇装异服,我自己的爱好,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啊?”

我的心像是被拳头击中一样,狠狠一颤。

我终于在安招雨离开后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个和她极其相似的人。可是,我没有走上前去跟她搭讪,就像陈浩南最后也没有亲吻到他面前的端木若愚。

我唯一能做的除了怀念她,就是乐观勇敢的活下去。就像是变成那个爱笑的她,把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离开奶茶店后,我特意去了我们初中的那所学校,正是周末,学校大门紧闭。我坐在小卖部里,给一个早已打不通的号码拨去了一个电话,一片寂静中,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安招雨,消失的雨季都会回来。现在换你来宜室宜家,我来替你走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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