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镜子前,挑选了一条最合身的浅紫色碎花系吊带裙子。
她的长发已经及腰,柔顺地披散在腰间。精致的五官带着她独有的清纯韵味,白皙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以及不错的身材被这条裙子衬到了极点。纤细的左手腕上的银质手镯闪着清冷的光。
镜子里的人,满意地对她笑了起来。
她悄悄打开房门,偷偷确认了一下应尧并不在家,便出了门。
她还偷偷拿了应尧放在抽屉里的几十块钱。
她看着外面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这条街是哪条街,怎么回原来的街,安平街又在哪里?
没有办法,她只好去一些小卖部里问路。
去了三家零食小卖部,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零食,她才敢确定去安平街的路怎么走。
安平街在三条街开外,她准备去做小巴士。
一路摇摇晃晃,到那边时已经是傍晚了。
安平街和她家那边的街有些不同,街道的店铺更多更热闹,店铺的装潢也比她家那边的精致许多。
许多夜宵摊已经摆了出来,熙熙攘攘的街道,混着各种食物的香味,不由让她觉得有些饿了。
应该去哪里打听呢?还是去酒吧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漫步在街头。
她都快忘了上一次这样随心地散步是在什么时候了。
在那些事发生后,她每次上街都胆战心惊。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人跳出来说她杀了人要把她抓起来。
应尧第一次强迫她出去的时候,她只敢抱着他的胳膊,怕得把他的胳膊掐出了血印,他不得不拖着她走。
后来……后来,在应尧的帮助下,她就习惯了,也安心了。
可她还是没有什么出去的欲望。
她在人群中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人群的热闹与她无关,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留下一片寂静。
天很快就黑了,街道却比刚才更热闹了,街边的灯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她找到了这条街的酒吧。
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她见过最大的酒吧了。它在如此热闹的街道上都如此显眼,“残夜消酒”四个大字在大门上被五彩的灯照得花里胡哨的。
“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牌子在门口摆得端端正正,似乎是在严明告诫她:你进不来的。
她看了看门口的两个酒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大步往里面走去。
“身份证呢?”酒保拦住她。
她抿了抿唇:“没带。”
两个酒保对视一眼,另一个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你看着不像成年了的。”
“只是看着不像啊。”她微微皱起眉,楚楚可怜的样子。
酒保还是不放过:“不好意思,不行。”
她狠狠瞪了那酒保一眼,转身就走。
看了看酒吧一旁黑漆漆的胡同,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前门不让,后门总会让她进去的。
她还没来得及走到最里面,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脚步放缓了,有些莫名地往那拐角处看去。
她看到——她看到——
她看到她自己——被一个恶心的男人压在地上,那个男人肮脏的手——
她在男人身下痛哭求饶——
恶心!
那男人——该死!
她全身都颤抖起来,手习惯性地摸上自己的手镯。
灵活自如地抽出那长刀,用应尧教她的方式将长刀在手中划出弧度——
长刀带着白光在空中划出半圆,带着凛冽的气流——
这样划出来的伤口,可以让人大量失血。
“啊——”
男人背上出现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他急忙起身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背。
在看到她后有一瞬的疑惑,紧接着的就是愤怒。
她握着长刀,怒视着他,眼里的杀气几乎要把他吞了。
“你是谁?找死吗?!”他喘着粗气,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举着钢管对着她就打了过来。
这也太慢了。
她握着长刀擦着那钢管就躲了过去,顺势手肘击到男人的腹部,像应尧教她的那样——
长刀滑过来反握住,再往后捅去——
铛!
男人的反应比她快多了,她的长刀打到男人挡在身前的钢管上。趁她因为碰撞而捏不稳长刀时,他举起了钢管狠狠敲向了她的头。
她伸出手臂去挡,钢管毫不犹豫地狠狠击下。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都听得到她手臂骨头碎裂的声音。疼痛让她一下跪倒在地,她痛苦地捂着手臂。
一旁的女孩才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衣不蔽体的女孩见状跌跌撞撞爬到她身前,哭着护着她:“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该死的!”男人喘着气骂着。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了前面的男人,被侵犯的女生有些心死地跪在他面前,哭得嗓子都沙哑了:“求求你放过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
“呸!”男人红着眼,对着女孩的脸吐出一口痰,“老子看得起你才操你,现在老子要你死……”
他举起了钢管——
该死的是你!
在他说话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捡起地上的长刀,对着男人狠狠刺去!
就是那里!
应尧说过,刺那里就活不过来——
“啊——”她身旁女孩的尖叫声响起。
失血过多而有些乏力的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心脏上的长刀,钢管无力地从手中滑落。
他……轻敌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眼里的不甘如潮水一样翻涌起伏。
他带着他的不甘倒下,鲜血减了她一脸。
她喘着气看着男人倒在眼前,抽了气一般跌坐在地。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都没有聚焦。
一切都陷入了寂静。
“姐姐……”女孩惊恐,不知所措,所有想说的话似乎只有这么多。她呆呆地看着为自己出头的人,又看着那具尸体,脸色惨白。
女孩忽地反应过来,她上前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快些走!他的人马上会过来的!他们马上会过来的!”
是这个男人一定要自己独占她,才把那些小弟打发去买烟了,小弟们自然知道老大的意思,但也意味着他们还会回来!
她的思绪放空,听到女孩的话脑中却还是一滩浆糊。还没来得及思索女孩话中的意思,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无数人的脚步声。
“大哥?!”有人惊吼道,跑到那尸体一旁。
所有人围住了她们,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也不相信自己不可一世的大哥居然是被两个女人干掉的?!
“是你们干的?!”有人不确定地问,还是怀疑起来是不是有对家把大哥抓单了。
女孩不住地颤抖,她死死抱着救她的姐姐不知如何应对。
她自然能感觉到女孩的害怕,她用左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看着那些人,坦然起来:“不是,有人来了。”
“放屁!这里只有你进来!”一人吼起来,他再不相信但他也知道实情,他一直在外面守着,就看到这一个女人进来过!
他当时还想着对这漂亮女人做什么,结果……
他们闻言眼中都透出杀意,对着坐在地上的她们步步紧逼。
“住手。”一人的声音有些慵懒地在胡同的入口响起。
所有人闻声望去,发现是一个脖子上带着一条很深的疤痕的寸头男人,他穿着不适时节的深色大衣,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棍这些家伙。
“虎鲨死了,那这里的老大就是我了。”寸头男人一步一步走来。
“你放屁!”虎鲨的小弟吼起来,“你怎么配做我们的大哥?”
寸头男身后的人嗤笑起来:“那你们更愿意让一具尸体做大哥?”
寸头男身后的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鸦刀!这就是你设计的!”
寸头男冷哼一声:“这也配我来设计?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你们既然这么执迷不悟,那不好意思,我得清理门户了。”
他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会意。
两方人很快就扭打起来。
“姐姐……你怎么样?”女孩看着她已经变得青紫的手臂,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流。
她们趁乱跑了出来。
她捂着手臂,脸色唇色都是苍白的,疼痛让她额头上的汗直流。
“你回去吧。”她说。
她没什么事,只要回了家,应尧会照顾她的。
“姐姐,我带你去医院。”女孩不愿意走,眼里全是担忧。
她看了看女孩几乎赤裸的身体,有些为难:“你这样也不好回去。”
“没有关系!”女孩有些着急,“如果没有你,可能现在倒在那边的……就是我了……谢谢你,我一定要带你去医……”
女孩话没说完,眼里的担忧化为了恐惧,看着她身后。
她回头,就看到那个叫“鸦刀”的寸头男。
鸦刀忽视了她眼中的敌意,脱下身上的大衣,扔到了那女孩的身上:“你先走。”
女孩有些懵,又反应过来:“不行……我要和她一起走。”
“没事,你先走吧。”她开口。
女孩抱着衣服坚定地摇着头。
“没事。”她说。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没必要拖累别人。
女孩急得又要哭。
她说:“真的没事,你……小心一些,先回去。”
女孩还是不愿意走,她劝说了好一会儿,女孩看她实在劝不回来才一边道谢一边担忧地看着她道了别。
鸦刀听着她们说话,耐心地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她和女孩道了别,看向了他。
鸦刀掐灭了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镯。
正是被她变成长刀后,插在男人心脏处,而后没有拔出来的手镯。
“这是你的。”他向她丢了过去。
她接到手里,狐疑地打量着他。
“还要谢谢你,帮我把这地方抢了回来。”鸦刀淡淡地说,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她没有说话,抿着唇看着他。
“要我带你去医院吗?”他问。
她摇了摇头。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她的手臂。招呼了一个小弟过来说了两句,那小弟点了点头离开了。
“你等一下。”他说。
她没说话,只是靠着墙壁,显得有些疲惫。
过了一会儿那小弟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件大衣和一瓶膏药递给了她。
她看了那鸦刀一会儿,后者对她点了点头。
她就接过了那两件东西。
要对她下手,恐怕早就下手了。
她还没厉害到别人要先给她糖再给她刀的地步。
那小弟又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上面写着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号码。”鸦刀说,“我看到了虎鲨身上的伤,只有两处,每一刀都很精准准,你很厉害。”
只是力量还有些欠缺。鸦刀没说出口。
“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我很感谢。”他打了个哈欠,“所以呢,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衣服口袋里有一些钱……”
“那你知道,一个叫‘沐火雨’的人吗?”她毫不犹豫地问道。
鸦刀愣了愣,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 才说:“不知道,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
为什么又是不知道?
怒火又一次蔓延开来,但又压制了些许:“那你能帮我打听吗?”
鸦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说:“可以,我会帮你注意。”
她点了点头,有些无力地垂下来脑袋。
鸦刀见状,说:“总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叫‘鸦刀’。”
他挑了挑眉,对她挥了挥手算是招呼,便带着人离开了。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还好坐到了最后一班车。
她进门时,客厅又黑又静。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房门前推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黑着脸坐在床上看着她的应尧。
“你又去了,是吗?”他眼神中的怒火要比夏日的烈阳更胜几分。
她捂着手臂,默默低下了头。
“你——”他走进,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
刺鼻的、以前是那么熟悉的——
他看着她身上的黑色大衣,猛地伸手将那大衣扯了下来。
“啊……”突如其来的动作,强硬地碰到了她的手臂,剧痛让她叫了出来。
暴露在应尧面前的,是她裙子上和手镯上的鲜血,以及她右手臂上黑了一样的伤痕。
一目了然。
“你……你……”他气得发起抖来,“你是伤人了,还是杀人了?”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回答我!”应尧第一次对她吼起来。
她突然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你骗我。”
“什么?”
你骗我,那边没有消息。她想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只有应尧能查到消息呢?
他就只是她家那条街的酒吧里的一个酒保!
可其他人,像上次在长青街的罗哥,这次在安平街的鸦刀……他们都不知道的!为什么应尧知道?
他就是在骗她!
他一直在骗她!
她又低下头,不愿意多说一句。
应尧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他胸膛处的少女,眼里的愤怒慢慢转冷变为失望,失望又回成冰冷。
最后那冷中透出嘲笑,他笑起来:“是我的问题。”
他长叹了一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你走吧。我为你做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当他这一年,白花了那么多心思。
就当他这一年,做了一场治愈的梦。
她看向了他,眼里透着不可思议,但又变得坦然。
“谢谢,再见。”她说,对应尧轻轻鞠了个躬,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应尧看着她决然离开,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那些情绪却随着这寂静散开。
他伸出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桌上放凉了很久的菜,唇角勾出苦笑。
为什么呢……
明明她服个软道个歉,他就会原谅她的。
可是啊。
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应尧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还带着她身上的气息。
心里都随着她的离开变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