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罗睺计都打算例行检查一下禹司凤的功课,可到了离泽宫,这小徒弟竟然意外地没有出来迎接他。
“你们小少主呢?”罗睺计都问旁边的弟子。
“回禀魔尊,少宫主在房间里……”那弟子话未说完,罗睺计都已不见了人影。
禹司凤坐在榻边,正撅着屁股套鞋袜,突然一双墨云纹翘头帛靴出现在眼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司凤,今日可是起晚了?”
“哇——”小孩儿鞋子一扔,一把就抱住了眼前人的大腿,把脸埋进两腿间呜哇大哭。
罗睺计都大手一捞,把那张小脸从两腿间捞了出来,只见一双哭红的兔子眼正吧嗒吧嗒地往外掉珍珠,凄惨无比。
“这是怎么了?”罗睺计都两手扶起他,想让他坐直了好问话,岂料禹司凤屁股一碰床板,身子猛地弹起,哭声陡然拔高变成了惨叫声,转身就卧倒在床榻上。
“师尊,疼……”从臂弯里露出来半张哭皱的小花脸,可怜兮兮的。
“哪里疼?”罗睺计都扶着床边坐下来。
“屁股疼……爹爹打我,哇呜呜呜呜……”
“他敢打你?”罗睺计都浓眉一皱,转念又马上冷静下来,问:“他为何打你?”
“我、我变成了他的样子,骗过了守卫……”禹司凤越说越小声,“溜进了地宫……”
地宫在圣苑的地底下,历来只有宫主才能进入。
“看来,你的幻术练得不错。”
“嗝?”司凤一愣打了个嗝,连哭都忘了。
“别动,为师看看你的伤。”罗睺计都一掌摁住他腰背,轻轻褪下了裤子,大概布料碰着了伤处,浑圆的小屁股疼得一抖一抖的。
只见两个臀瓣全红了,也不知是巴掌打的还是别的什么打的,红痕遍布,细看之下还有些肿了,看样子大宫主下手不轻,但到底也没真舍得下重手。“搽过药了吗?”
“没有……爹爹好狠心,还不给我饭吃!”司凤把头埋在枕间,瓮声瓮气地开始告状。
罗睺计都正往袖中掏药膏,闻言顿了一下,才问他:“你进地宫做什么?”
“唔……”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自己光裸的臀上,虽没觉得疼,但禹司凤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屁股都绷紧了。罗睺计都轻声安抚他:“别动,给你上点药,不疼的。”
禹司凤这才放松下来,罗睺计都动作很轻柔,一边抹药一边吹气,凉丝丝的,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抽噎着回答:“爹爹、每天都躲到那地宫里……哼,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做什么,我问了好多回他都不说,我就、就好奇嘛,想看爹爹,是不是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罗睺计都手指打着转,将药膏均匀抹开,淡淡道:“他既不愿说,应是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知晓。”
“可他是我爹爹啊,我是他儿子,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呢?”禹司凤仍觉得不服气。
“世间之事从无绝对,每个人心底或多或少总会藏着一些秘密,不想让别人知晓,即便亲如父子也一样。”罗睺计都看着眼前明显正在抽条长个的少年身体,忽然笑了一下,“假若为师将你四岁还在尿床的事说出去,你可会生气?”
“师尊!”禹司凤瞬间脸红脖子粗,舌头都打结了:“我我、我都长大了,不、不,不许再拿……拿我这些小、小时候的事情来说!”
“所以同理啊,等你爹爹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他自会说与你听。”罗睺计都给他穿上了裤子,问道:“肚子饿不饿,我让他们送饭过来?”
禹司凤脖子一横:“我不吃!”罗睺计都失笑:“怎么,还在与你爹爹置气?”
“哼!他说不许我吃饭,那我就不吃,谁稀罕他的饭?”禹司凤伸手扯住了罗睺计都的袖子,讨好道:“师尊,您带我去魔域吧,这几天,我都不想见到我爹爹了。”
罗睺计都无奈:“那里没有你玩的地方,你去干什么?”
“我不玩,我就跟着师尊,师尊去哪儿我去哪儿,好不好嘛~”
禹司凤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此时揪着罗睺计都的袖子撒娇,像足了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小花猫求主人收留。
没办法,罗睺计都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回来,伸出手道:“走吧。”他一手搂住禹司凤后背,一手穿过他两腿膝下,将他打横抱进了怀里。
计谋得逞,禹司凤破涕为笑。
罗睺计都抱着他直接找到了大宫主,“本座带司凤去魔域住几日。”
“是……是。”大宫主没料到魔尊今日会来,低头偷瞄了一眼自家儿子,但见禹司凤正窝在魔尊怀里,两手搂着人家脖子,一副恃宠而骄的得意嘴脸,暗道这小兔崽子肯定告状去了,心里发怵不敢多言。
果然,魔尊又发话了:“司凤顽劣,是本座管教无方,大宫主尽可晓之以理,或与本座来说,今次便罢了,日后绝不能再施以责打,断其餐饭。”
这偏私偏得明目张胆,大宫主不禁要怀疑,他俩到底谁才是禹司凤的亲爹啊?
魔尊说完便走,司凤越过他肩头看见自家老爹在后面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顿时乐不可支,在罗睺计都施展神行前甩了个鬼脸过去,气得大宫主当场撸袖子,但又不能奈何,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魔域右使元朗耳目灵敏,罗睺计都带着禹司凤落地魔宫不久,他便当先带人迎了出来。
“恭迎魔尊回宫……”元朗一拜起身,发现魔尊怀里还抱着个人,一看顿觉眼前一黑:那个没大没小整日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的小魔头——又来了!
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罗睺计都低头问怀里的禹司凤:“饿了吗?让元朗去给你备些饭食?”
“唔……要!”禹司凤大眼睛骨碌碌一转,舔了舔嘴唇,掰起手指头就开始点菜:“我想吃——八宝鸭、雪糖白玉糕、红枣脆酥、醉香鱼、黄金煎糕、鲜烩金龙汤、翡翠青团……还有腌肉包子。”
罗睺计都:“……你吃得完吗?”
“可是我每样都想吃……”禹司凤摸着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吸了吸鼻子道,“师尊陪我一起吃嘛。”
元朗气得牙痒痒:“可咱魔宫的御厨一向不擅长烹制凡人的膳食……小公子所说的这些菜肴,即便一时之间能把食材找全了,那厨子们也不一定做得出来呀!魔尊您看……”因司凤是魔尊的亲传弟子,元朗还得尊称他一声“小公子”。
罗睺计都抬头,视线凝在他身上:“几道菜就把你们难住了?”
“不、不是……”元朗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这小公子正饿着肚子不是?让底下人做,费时又费力,做出来还不一定合小公子的胃口,不如……不如我们直接去人界买来……”
“也好。”罗睺计都点头,“限你一炷香的时间,速去速回。”
元朗:“啊?”听魔尊这意思,是要他去买?他不敢相信,自己堂堂魔域右使,竟然沦落到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自己的师侄,去干跑腿买饭的活儿,他试图挣扎:“属下这就马上派人……”
“你亲自去,”罗睺计都一句话粉碎了他最后的倔强,“别耽误了司凤用饭。”说话间某个小孩的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咕了两声。“快去!”
“……是!”元朗咬牙切齿,拱手告退。
待他马不停蹄往人界飞了一个来回,将饭菜一一采买回来,摆盘上桌,禹司凤又嫌凳子太硬硌得屁股疼,软磨硬泡地非要罗睺计都抱着他才肯吃饭。明明凳子上已铺了半尺厚的软垫子,元朗气得银牙又咬碎了几颗,想摔盘子又不敢,“魔尊日理万机,案牍劳形,怎能做这种事,还是让下人来吧?”
罗睺计都一手抱着禹司凤坐腿上,一手举着筷子喂他吃肉包子,头都不抬,“不必。”
司凤嘴里塞了满满一口,眼睛往桌子上寻视,口齿不清地问:“怎么没有白玉糕,糖煎糕?还有我的红枣酥呢?”
元朗一抖手里的青云扇,皮笑肉不笑:“考虑到小公子正值换牙,这几样都是甜食,不宜多吃,属下便擅自做主省了去了。”
禹司凤瞪大眼睛,几口咽下包子,抬头转向罗睺计都:“师尊……”可没等他提出抗议,又被一口包子堵住了嘴。
“他说的对。”罗睺计都点点头,放下筷子去舀蛇汤,“上次为师说过什么?再吃坏了牙,就给你拔了。”
“哼!”靠山不能靠了,禹司凤气呼呼扭过头,正见元朗告了退转身出门,眼珠子滴溜一转,藏在饭桌下的手悄悄探出,往他身后并指一点,一道淡淡的流光飘了过去,元朗后臀部位的外衫上悄然晕开一片水渍,而他本人毫无所觉,一步跨过门槛,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禹司凤捂着小嘴偷偷笑,罗睺计都把一块鱼肉剔净了刺,夹进他碗里,也不点破,只一挑眉:“顽皮,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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