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骏熙冷冷一瞥那一群朝着花园走去的老家伙们,抿了一口酒液,眸光阴晴不定。
要说心里没有火,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表面上压制了陈羽凡,但他知道,那些人在背后不会有什么好话。
就像你能用强权堵住悠悠众口,但是人心里的嘲弄是止不住的。
岑骏熙捏着拳,目光阴沉了下来。
贴身的口袋里手机震动着,他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更加冷了下。
岑骏熙爸。
岑覃还在宴会上?
岑覃浑厚有力的声音从电话那端飘出来。
岑骏熙嗯。
岑骏熙将手中的酒杯放在长桌上,然后气定神闲的抄入口袋。
岑覃听着儿子那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对他这荣辱不惊的气场倒是满意,他接着说:
岑覃感受如何?
岑覃在商界混的时候,岑骏熙还没从他老婆的肚子里出来,岑骏熙要在这宴会上被人嘲笑打压,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岑骏熙语气淡淡的:
岑骏熙不怎么样。
父子间说话,也就不用拐弯抹角,又勾心斗角了。
岑覃也是同样如此,他直接说出来:
岑覃骏熙,我让你去这个宴会,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作为你的父亲,不可能承受因为你而带来的耻辱。我们岑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
岑覃你明白了吗?
如果今日来的不是岑骏熙,而是岑覃本人,那么接受陈羽凡嘲弄的,就是他了。
而他也要让岑骏熙知道,岑家承受了别人这三年的耻笑,够了。
他岑家的门第里,是不能有施薇这样的女人的。
岑骏熙没有回答,摁断了电话,目光更加的阴沉了一些。
回到别墅后,岑骏熙直接进了书房,关门的声音有一些响,施薇正在写东西,听到声音知道他回来了,就走过去看了看。
岑骏熙没有开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前面的万家灯火。
施薇只能看到阴影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月色打在他的轮廓上,那一抹身影显得更加高大了一些,也有一抹孤傲之感,好像谁也不能靠近。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样的身影,施薇的心底微微抽动了下。
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旁,他身上浓重的寒气冻了她一下,冷得她再有一步却不敢靠近了。
他心情不好,甚至是很恶劣。
施薇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她用手比划了起来。
手语演示:宴会上,不开心吗?
岑骏熙没有回头看她,神情是施薇很久以前看过的冰冷。
施薇知道,他是知道她进来了的,只是这个时候不想看到她。
这几年下来,她知道每当他这样的时候,意味着他经历过了什么。
结婚的第一年,每次他去参加宴会,都是带着一身戾气回来。
初初的几次,他喝得很醉,会很用力的掐着她的肩膀,用很厌恶的,像是看着什么恶心东西的眼神看她:
岑骏熙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一个哑巴,要来爬上我的床?
随着小家伙的慢慢长大,他对她的态度好一些了,虽然也常有刻薄之语,但总比以前好了很多。
现在,他甚至愿意带着她出去看看,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原来他并不是认命……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认命,“屈服”在她这样的命运下?
施薇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轻轻了放了下来,喉头翻滚了下。
那一口唾沫,很用力的才能咽下去,她自嘲的扯了扯唇角,脚尖一转,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她就要迈出门口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岑骏熙你知道我今天参加的宴会,是谁的吗?
施薇转头看向月色下的那道人影,他并没有转过头来,依然看着窗外。
又听到他冷凉如水的声音传来:
岑骏熙陈羽凡的宴会,商会会长,你还记得吗?
施薇的心里咯噔了下,喉咙再次的翻滚了下。
岑覃因为她的事情没有成为商会会长,这件事她是后来才知道的。
施家从岑家得到了很多,但是岑家,却因为她抹上了污点。
施薇咬着唇瓣,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的血色。
她低头走了出去。
这一夜,岑骏熙没有回卧室睡觉,而施薇也因为他的那句话而辗转难眠。
第二天是星期天,施薇一如往常的早起,给小家伙准备好了早餐,岑骏熙因为要去西班牙,得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所以这天他还要去公司。
施薇看了看他,把盛好的小米粥放在他的面前。
岑骏熙出门后,施薇坐在阳台,几乎坐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他回来了,两人也没有眼神交集。
别墅里又弥漫起了一股别样的气氛,就好像入冬的寒气,慢慢的渗透到了这个屋子里。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到了周三,岑骏熙的行李箱放在客厅,施薇昨夜就帮他整理好了,机票跟签证也都放在了行李箱的上面,但是没有自己的。
岑骏熙今天的脾气似乎格外的不好,从起床起就黑着一张脸。
他黑着脸吃完了早餐,黑着脸从书房到客厅,又从客厅回到书房,来回的走了两圈也没见到他手上多什么东西,也没见少什么东西。
宴宇负责送他去机场,进来以后不怎么敢看施薇的方向。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施薇都明白,在岑骏熙那天从宴会上回来以后,她就知道,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去收拾什么行李,准备什么东西了。
尽管行李箱她早就收拾好。
施薇淡淡的对着他笑了下,转身回到儿童房。
宴宇都有些同情这位岑太太了。
机票跟签证都是他替岑太太去办好了的,所以他一早就知道,此次西班牙之行,岑太太会一起同行。
这三年来,绝对的是首次夫妻一同出行。
可如今又不能去了……
宴宇看了一眼岑骏熙,他一脸淡漠的站在那里,穿上西服外套,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袖,再穿上御寒的大衣。
施薇抱着小家伙出来,因为时间还早,外面的天色还是黑透了的,小家伙睡眼惺忪的伸手过去要爸爸抱抱。
每次看到这个大行李箱的时候,小家伙就知道粑粑又要出差了。
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长久不见爸爸他会想念,尽管每次爸爸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
小家伙窝在岑骏熙的怀里,亲热的在他脸上亲了亲。
岑凯伦粑粑,你要去多久?
他抱着岑骏熙的脖子,清醒过来的他,明亮的眼睛天真烂漫。
还没分开他就已经舍不得了。
岑骏熙亲了下儿子的脸颊:
岑骏熙爸爸很快就会回来,在家乖乖的听话……
施薇站在一旁,抿着唇低垂着眼眸,静静的听着那对父子的谈话,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皮底下的黑眼圈。
就算她再失望,但岑凯伦是他的儿子,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孩子跟他疏远。
父亲,在孩子的生命里是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的。
岑骏熙跟儿子说话的时候,余光瞥着那个一脸淡淡的女人。
早上在客厅看到只有一只行李箱的时候,他心里就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有些话,反而说不出口,更在她的“识相”下,不必说出口了。
是的,在陈羽凡的那次宴会后,他就取消了那个打算。
他的父亲,用现实给他上了残酷的一课,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的温暖,跟她在一起时的放松,这种小家小环境,束缚不了他的野心。
如果他要走的更远,就要保持清醒。
但此时,对这个神色轻淡的女人,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毕竟是他说要带她出门看看世界,却要食言,面对她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天,脑子里一直浮现她看着签证时的欢喜雀跃……但他也只能狠狠心,将她的欢喜忽略。
哪怕是国外,没有人认识他岑骏熙,他也不能带着她出去。
岑骏熙也要听你妈妈的话。
岑骏熙最后看了一眼施薇,把孩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时间临近,岑骏熙并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只对着宴宇说道:
岑骏熙走吧!
说完就抬腿走了出去。
宴宇拿起行李箱,将上面的签证跟机票也拿了起来,他顿了下,看了看施薇,对着她点了下头示意了下,然后出去了。
待他们一走,施薇就抱着小家伙回到了儿童房。
这个时候,天色才蒙蒙亮,她躺在小家伙的床上再陪他小睡一会儿。
只是她睡意全无,拿着手机打开微博,从来不在微博上发个人消息的她,第一次打了几个字:假装我已经去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