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颠簸中,我能感觉到此时我所处的环境从窸窸窣窣的人声中逐渐变得越发安静。直到颠簸突然停止。
我听见于赞小声道:“就放这吧,这不会引人怀疑。”
“这么多包?放在这安全吗?会不会被发现?”是周默言的声音。
“你没听说过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和大家的包放一起才不会让别人好奇。
——再说了,除非是贼,谁没事参加葬礼来翻人家包。”
几秒钟的沉默后,我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平稳的地方。一束自然光随着拉开的拉链在黑暗中逐渐扩散开来,然后于赞的大白脸占据了我整个视线俯视着我。
他将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对我说“乖乖在这里呆一会,就一会,我们偷偷带你去看你的叶安麻麻。”
“嗷呜~”
“嘘”于赞表情突然惊慌,手足无措,他似乎是想立刻捂住我的嘴但一时不知道怎么捂于是变成了按我的脑袋,好像只要我的脑袋在包里藏的够深,别人就听不见我的叫声。
“千万别别出声,被人发现就惨了~。”
“喵呜~喵呜~”
“乖,失眠乖,等结束请你吃猫罐头,最好的那种。”
“好了没?别磨磨唧唧了,失眠又听不懂你的话。一会儿让人看见咱俩对着一个包自言自语不引起怀疑才怪。”周默言单手拎着于赞的后脖领,好像怕他半蹲着重心不稳掉包里似的。
然后拉链又一次在我还没来得及的喵呜声中被拉上。我觉得他们的眼神真的该看医生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包里用来呼吸的孔堵上了。
“真的没事吗?”
“没事,快走吧,严望和里奈姐应该和叶叔叔叶阿姨确定表演定在哪个环节。”然后两个人发出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怕他们走远,我又努力嚷了几声,我估摸着这包也不隔音,已他们的走路速度,应该是能听见我这边的动静。然而除了他们逐渐消失的脚步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真是服了。这两个人眼神不好怎么耳朵也不好使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到黑暗里空气开始逐渐稀薄,呼吸也需要越来越用力。看来此刻只能靠自己了,否则我以后就可以和叶安同一天祭日了。
我直起身子,努力用头顶拉链头,希望能把拉链往反方向顶开一点。功夫不负有心猫,我头顶的那撮毛都快顶秃顶出静电了,拉链竟然打开了一点点,一道小光束射了进来。
眼看这种方法可行,我顶的更加卖力。不知顶了多久,包才完全被顶开,探出头,感觉到了空气扑面而来,我满足的大口呼吸,全然忘记磨得有些生疼的头顶和酸痛的脖子。也忘了会不会被路过或者来找自己包的人发现。
再一次体会到放肆呼吸的自由,我开始觉得这空气的味道奇怪,有一种难闻的腥臭味。和之前严望和于赞的那个废弃游乐场的味道很像,但又有点不一样。
可能对人类来说,这点味道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但对一只嗅觉灵敏的猫来说这味道真的很上头。
我动动鼻子,想确定一下这种令人上头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却忽然闻见这味道里好像还夹杂了一股热乎乎的煮香肠的香气。
我肚子里的馋虫开始不安扭动起来,好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所处的地方好像是一个专门给客人放包和外套的柜子,柜子外面盖了一层黑色的布,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无意路过的人发现。
我挪动身子跳出包,灵活的在各个包之间穿梭,寻找着香气的由来,一直走到了柜子的尽头。
我用前爪捞开黑色的布帘,发现柜子旁边是一个巨大的花瓶,花瓶旁边就是一个楼梯,应该通往二楼。眼睛再往前看,尽头就是一个推拉门的厨房,香肠的味道应该就是从那个里面发出来的。
我看四周没人,赶忙钻进了那个厨房。
厨房的面积比较大,除了高压锅呼呼冒气的声音,一个人也没有。但以防万一,我还是顺利躲进了一个储物柜里。
这个储物柜是专门放一些厨房用品和食材的地方。储物柜里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两个竹制的篮子里晾着几根煮熟了但还没来得及切好盛碗的香肠。
我走上前去嗅了嗅,嗯,尝两口应该没关系吧…这香肠不就是用来吃的吗。
就在我迫不及待准备下口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是两个女人,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是朝厨房来的,我赶紧躲进篮子后面。好在两个篮子足够大,能够完全挡住我的身体。
很快,我就看到两个人走过来了,我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她们的谈话。
"您看,今天让您忙里忙外的到现在都还没歇过脚喝杯茶,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您才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什么谢。都是自己人,我也是看着安安这妮长大的,唉。"这是另一个嗓音有些尖锐的穿着黑棉布袄子的老太太。
“出了这事,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你也别太难过,孩子要是知道你为她受这罪,也走不安心。”
我用爪子把挨在一起的两个篮子偷偷挤了个缝,想透过缝看清两个人的动作,好确定我什么时候方便偷吃肠。
本来就窄的的隔板多了一个我,两个篮子已经到了隔板的边缘。我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其中一个篮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下,香肠滚落了一地。我不知所措懵逼的胖脸一览无余的和外面的两个女人来了个对视。
两个女人呆愣了两秒后,只见那个年纪轻应该是叶安妈妈的女人尖叫了起来:“啊~哪来的野猫啊?”
那个年纪大的女人似乎是对我洒落香肠这个行为非常不满,她一边嚷嚷:“这该死的野猫怎么进来的,去,去,”一边抄起锅铲就来驱赶我。
我很郁闷,哪里的野猫有我这绝世的美色。眼看锅铲正毫不留情朝我拍下来,我一个纵身跳下了储物柜,叼起一块香肠就往门外跑去。
谁知跑的太急,没注意路,一头撞到了“墙上”,撞得我头晕眼花,还没等我缓过劲来,就被人从后脖颈拎了起来,急得我四肢乱蹬,嘴里仍然死死叼着那根光明正大偷来的香肠。
“小黑?”慌乱之中我听见了周爸爸的声音。
我赶忙睁开眼,发现拎我的人一张熟悉的大方脸,真的是周爸爸。也是,周爸爸平常对叶安这么喜爱,她的葬礼,周爸爸怎么可能不来。
看见周爸爸后我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周警官,您怎么来了?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是叶安妈妈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防备。
“我不是为了案子而来,我这是以个人名义来,想送送安安。”
“那真是劳您费心了。仪式在二楼,一会儿我领您上去,言言和其他几个乐队里的孩子也在,一会有为安安的表演。”叶安妈妈的语气明显温和了下来,其中还略带感激。
“这猫…”另一个年纪大女人见周爸爸还拎着我,于是开了口。
“这是我家猫,顺路带他去宠物店打了个疫苗,刚下车开门的时候应该是闻到了肠的香味,趁我不注意跑了出来。真是不好意思,给您们添了麻烦。
“啊,没事没事。”年纪大的女人赶忙摆摆手。
“只是葬礼习俗~”她犹豫道
“啊,我知道,我不会带他去参加仪式,我正找他呢,现在就去给他关车里,劳烦您等一会。”周爸爸说完就将我拎了出去,窝在车子上后座的我看见他毫不留情的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留我津津有味的嚼着香肠。
吃饱后的我开始犯困,房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来音乐,悲伤蔓延在空气里,是周默言在家练习的那首曲子,但不同的是,中间还有别的乐器的音色。
随着音乐我沉沉睡了去,梦里面一个没有脸的女人抱着我,嘴里不停念叨着“保安乖,保安要保姐姐平安啊,等来世妈妈一定补偿你。”是叶安妈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