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对着钢琴已经发了半天呆的周默言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在我的猫窝里伸了个懒腰以示对他的回应。自从听说叶安去世的消息后我就觉得他的精神有些问题。
嗜觉如命的他竟然能够一整夜一整夜的不睡觉,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躺在床上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黑暗中我觉得他那双眼睛比我的都要亮。
但一到白天出了这个房间,他又变得像一个正常人。我搞不清是不是周默言喜欢叶安的原因。为什么要说也呢,因为叶安喜欢周墨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前只要于赞调侃叶安这么凶,为什么只对周默言这么温柔的时候,她总说那是因为她誓死长大以后和嫁给周默言。
可每次周默言都会咳嗽两声然后说“我不愿意”,丝毫不在意这种回答会让叶安陷入尴尬的境地,但从大家习以为常毫无波澜的态度来看,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和拒绝,他们都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叶安死了对周默言最近状态的影响让我有些匪夷所思。
“叶安死了,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你会难过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道。声音闷闷的。像是被棉花卡在了嗓子。
对一只猫问这些有的没的,我觉得周默言有点越来越像叶安了。在我看来这种中二的事只有叶安才能做出来。
不过正经想来,我大概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叶安的人类女人像个怪兽一样张牙舞爪的追着我到处乱窜还美名其曰是陪我运动。
就像对门的小花一样,她再也没法偷跑出来刨周默言家的门让我陪她在小区里散步,然后跟我聊有关于一只猫的家人。小区里不管是人类,还是流浪猫,它们都说她死了。
就像于赞和严望家的小哑巴一样。从此再也没有一个有着亮晶晶的眼睛却满含警惕神色的人类小孩和我分享他的零食,也不能被他抱着入睡了。
可你要问我难过吗?我也不知道,我是一只猫。不太能理解人类难过的情绪。
小花不见了,一根猫条就能让我完全忘记了这个事,小哑巴死了,两三顿美味的大餐也能让我很快忘记这个事,叶安死了,周默言会睡不着觉,周爸爸会一提起来就忍不住叹息,可到点了我会准时饿,玩累了也会准时犯困。
他们的离开好像丝毫影响不了我的作息和情绪。这大概就是人类所谓的没心没肺。尽管我觉得这样的感觉怪怪的,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做一只猫也挺好的。
我想把这些话都告诉周默言,但是语言不通,最后只能说一句“喵”。
显然周墨言也并不能理解我这句“喵”的含义。
【二】
周末早晨一如往常,我想跳上床告诉周墨言我的饭盆空了,但此刻不光光是饭的问题,我还想告诉他再不清理我的猫砂盆就别怪我又尿他床上了。
好在周爸爸喊吃饭的门敲的很及时,把还在发呆中的周默言从他的精神世界里拉了回来。他眼神一阵恍惚忽然亮了起来,我想他总算是从大脑的一片混沌中想起今天要参加叶安的葬礼。
为了这个葬礼他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从他这段时间常常对着手机的自言自语中,我知道他专门为叶安谱了一首曲子准备呀在葬礼这天播放。所以这就是这些天他勤奋练琴的原因。
周默言说叶安肯定很希望能看见我,所以为了能把我偷偷带进叶安的葬礼现场,他在网上淘了一个能刚好装下我的书包,书包的底部铺了一层猫薄荷。说是为了防止我中途偷偷溜出去。
开玩笑,猫也是有记性的好吗,我还是记得他有个凶悍的爹的,我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差点就又可以投胎的遭遇。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总算有理由出去转转了,这些天呆在家快被闷死了。
吃早饭的时候,周爸爸表情明显有些沉重:“今天有些工作要处理,所以你得自己打车去了。”
“我知道了,没事,我和同学约好了坐他们家的车一起去。”
“也行,还有把你这身衣服换下来,颜色太凉了,参加葬礼穿这身不合适,安安父母看了该不高兴了。你不是有一套以前参加比赛的黑色西服吗?换那身去。”
“好,记住了。”
“嗯~还有……”周爸爸踌躇了起来,仿似再思考后面的话说出来合不合适。
“怎么了?还有什么别的嘱咐吗?”
“倒是没什么在嘱咐的,就是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想跟你说安安的事,当然你也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不往心里去,人死不能复生,道理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懂。你大方说吧。”
“安安的案子结了,判定为——病逝”
两秒后周默言楞在当场,他定定的望着周爸爸,不可置信的问道:“会不会是判错了,叶安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会突然病逝?哪有人会因为不敢睡觉而自杀,这也太可笑了。”
周爸爸沉默的拍了拍周默言的肩膀。仿似所有的肯定,同情,无奈和安慰都包含在了这个动作里
但我感觉周默言好像早知道这个结果一样。因为虽然他表现出了不可置信,但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流露出诧异的神色,相反,竟然还有些庆幸的感觉。
那两秒钟后的一愣,像是他的大脑告诉他应该假装出正常反应一样。
【三】
进入葬礼会场的过程很顺利。葬礼地点就在叶安家,因为我再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最初把我困住的草丛。
叶安家住来参加葬礼的人一部分都是叶安的同学,也有一部分老师或者叶安的亲戚等,大家都身穿一身黑,但表情各异。有人眉毛紧蹙神情悲痛,有人表情淡然眼神里略带惋惜,有人则一脸冷漠高高挂起,有人则带着窃笑和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
站在门口招待的是个老太太。应该是叶安的奶奶。衣服利落干净整洁,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尽数垂在脑后,尽管已满脸皱纹但丝毫遮盖不住她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严厉果断的气场。
尽管只是透过书包拉链打开的小缝,但我总觉得这老太太格外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此刻又想不起来。
这时老太太的目光扫了过来,吓得我赶紧缩成一团,差点就和她对视了。
跟在周默言身后的严望也像是发觉老太太的目光转移到了书包上,赶紧敷衍又礼貌的的打了几声招呼,就将周默言推进了屋内,然后趁没人注意将拉链拉了个严实,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时不只是谁的手,将手包侧面用来呼吸的两个小孔用不知什么东西也堵了个严实,这是要憋死我的节奏啊。我就说叶安家这块对我不吉利。动不动就有人想要我的猫命~
虽然出门前周默言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要乱叫,但他没说不能乱动,我可不能让自己被憋死。于是我开始奋力在包里拱来拱去,企图得到周默言的关注。
“于赞,你快看看包里什么情况,失眠怎么突然躁动不安的。”我听见周默言压低了嗓音说道。
我心里一喜。果然很快拉链就被拉开,露出了于赞像黑洞一样的两个鼻孔,他朝我看了一眼,用手摸了两下我的脑袋,安抚着我。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失眠乖,失眠乖,失眠乖。”
我努力用爪子指向书包内侧的通风小口,告诉他呼吸的地方让人给堵住了。结果他完全没理解我的意思,看我不在翻滚又将拉链拉上,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于是我又开始拱来拱去。
“你到底仔细看了没啊,为啥失眠又开始躁动不安了?”
“我看了啊,没什么问题呀。它好好的窝在包里啊!
——听说猫的眼睛可邪性,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你说他会不会是看见叶安的鬼魂吓住了?”
我的内心“! ! !”
“这种时候别瞎说,让旁人听见你一顿揍都是轻的。”我听见了是严望的声音:“兴许是背着他走路有些垫,找个不明显的角落给他放住兴许就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