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怜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墙,沉默的看着那些放了学的孩子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朝着校门口走去。
朝气、阳光、明朗、热情…这都是用来形容这群正处在青春期的可爱孩子们的,但却不是用来形容鹿怜的。
她低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各色各样的鞋子在眼里经过,运动鞋、布鞋、皮鞋、粉色、黄色、水色、蕾丝、纽扣、缎带…她不擅长说话,不擅长交际,甚至是…有些孤辟。
终于,在太阳开始往下落,在同学们几乎走光,只剩零星几个人时,她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一双棕黑色皮鞋的经过。
像是已经盼望了许久,迫不及待从黑暗中挣脱那样,她猛的抬起头,不偏不倚的撞上了那双像是藏满了星河的眸子。
第一次看见宇宙,是和你四目相对的时候。
倾刻间,她满脑只剩这句话。
“同学?”
“嗯?”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平淡温和,似三月的风吹开寒冰,鹿怜感觉自己面上都有了几分醉意。
直到看见那人面上露出几分难堪与不解,她才回过神来。
“那个…言同学,你认识我吗?我是高二(B)班的鹿怜…”
“嗯,所以有什么事?”
言湛似是十分温和的询问着,貌似不经意间的一笑,却是在她心里掀起了万丈波澜。她感觉自己像是要深深的陷到他的梨涡里去了。
“那个…”她猛的弯腰鞠了个十分标准90度的躬,“言同学,我、我喜欢你…”
她能感觉到自己此时一定满脸通红。言湛可能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她这样着急去表达,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言湛朝她靠近一步,弯下腰轻轻的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向后拢去。
怎么办?心脏要炸裂了。
鹿怜不敢呼吸。言湛在她耳边吐出的气息像是在心里挠痒。窗外橘红夕阳晕染开一大片天空,走廊上白色的窗帘上下翻飞着。
“鹿同学?”
鹿怜咬住下唇,点了点头。心里的期待,像火苗般迅速蔓延开来。
言湛嘴角向上勾着,一如继往温柔的笑着:“我说——
你脑子没问题吧?”
鹿怜坐在沙发上,用两根葱白的手指用力的拉开易拉罐的铁环,低头闷声喝着一罐可乐。旁边时不时传来几声“double kill”“Triple kill”
“鹿在,你能不能别玩手机了?”她又喝了口可乐,抽出张纸巾擦了下嘴,“很吵。”
鹿在把手机熄屏,扭头看着仰在沙发上瞪着眼睛没了生气的鹿怜。
几分思索。
“表白失败了?”
“…他说我有病。”
鹿怜长叹一口气,视线直直的定在天花板的吊灯上。
鹿在撇了撇嘴:“嘛,正常,谁会那么草率的同意一个压根儿不认识的人的表白,”说着抓起宝贝似手机朝卧室走去,“我去屋里玩儿,不打扰你思考人生。”
“不认识…吗?”鹿怜反复念着,心下忽然难受起来。
鹿怜总是那么感觉,言湛和她一定在哪儿见过。她每次看到言湛时,总有种莫名的心痛和熟悉感。
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说来奇怪,“言湛也喜欢我。”她这么笃定着。
入夜,鹿怜躺在床上,看着右面被偶尔路过的车上的橙红色灯光透过玻璃映射的墙。那是诡谲而美丽的光。
橙红色的不规则光斑上下浮动着,感觉像是在大海深处仰视着顶部被阳光照射而泛起的磷光,整个人也像是随波浪摇曳晃动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睡去。
梦里鹿怜被一群人围着。
那是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是一群举着火把和干草叉的人,是一群面目狰狞、神情憎恶的人。
“肯定是这小贱人不守规矩,在外沾花惹草才惹的山神生气!”
“怎么办?烧死她!”
“对!烧死她!”
“烧死她给山神大人平愤!”
那群人恶笑着。
一步步向她靠近着,靠近着。
鹿怜惊恐的瞪着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像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不…不要…”鹿怜拼命摇着头,眼泪倾刻间涌了满脸,“求你们…”
她往后退着,可身后早己没有退路。
绝望像巨浪一般把她吞没。
那一瞬间,她听见大火蔓延的声音…
听见干草叉刺在身上捅进皮肉的声音…
听见那群人虔诚又虚伪的祈祷的声音…
听见她自己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
……
鹿怜猛的惊醒,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浸透。
惊魂未定,鹿怜把头埋在膝间,小声哭了起来。
她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黑夜如幕布一样被拉开,窗外,远处地平线隐隐透出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