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的路上，老远就能看见，那颗只剩下枯枝的榆树下面，停了很多车，凄凉的唢呐声回荡在整个村子，苏童把车停在了一个比较偏的地方。
直到现在苏箐都没有一丝难过的情绪，她在众多目光的簇拥下，缓缓的走近。
耳边的哀乐声夹杂着浓郁的香火味，抬头看了一眼两侧的挽联，苏箐跪在灵堂前，两手扶地，额头沉沉的挨在地面。
哀乐在纸钱燃尽的同时结束，“来，起来吧，”女人压着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又伸手将苏箐扶了起来。
她起来的一瞬间，便有许多人在一边小声说着什么，苏箐没有理会。
这些个长舌妇，除了说自己快三十的人都不结婚，肯定有啥问题，再就是从小照顾自己的亲亲奶奶去世了，都没有一滴眼泪，她们还能说啥，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便任由女人带她进了灵堂里，供桌上两支白色的蜡烛轻轻浮动着，中间那副黑白照片，就是自己的奶奶。
照片里她竟然还笑着，露出一副极其慈祥的样子，活了70多岁的高龄，头发依旧看不出一丝白发。
透过模糊的玻璃窗，外面的人依旧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不时向灵堂里投来审视的目光。
“箐儿，饿了吗？那边还有吃的，妈给你弄点你先吃，完了还得去前面回礼，这大冷天的你咋不多穿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只想着快点回来，妈，你的衣服找一件给我穿着。”
苏箐的妈妈叫祝世宁，是这个偏远小城市里，普普通通的女人，现在有一份收入微薄的工作，在一个小饭店洗碗打杂。
尽管如此，祝世宁依旧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长相出众的姑娘。
现在的模样虽然已是风霜堆积，但是松弛的脸上皮肤依旧细腻，额前的碎发从她那双清冷的眸子略过，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苏箐吃了一点妈妈给的东西，就披上麻布服，带上白孝，并排和弟弟苏童跪在灵堂的一侧。
唢呐的悲戚，卷着一阵阵纸钱的味道，七天后苏母下葬，苏家人这次倒是没一个多嘴的，安安稳稳的送走了老人，一家四口才有机会坐在一起。
从回来的那一天，苏箐的父亲就几乎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眼底的落寞和痛苦，将这个年过半白的男人，折磨的看起来又老了几岁。
几人围坐在炉子跟前，过了许久苏箐的父亲苏正林才冷不丁的问道,“你这又准备啥时候走？”
“后天，也可能会晚一点，”
“箐儿，好不容易回来，不在家多待几天吗？”祝世宁抓着女儿的手，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充满眼眶。
她想试图抑制住自己，可一仰头眼泪就管不住的从脸颊滑落，滴在了苏箐的手上。
这温热的感觉，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苏箐那颗已满是冰霜的心，被落下的温热融化出了水珠，再多说几句怕是就要从眼角满溢而出。
便赶紧转移话题，说自己刚换了工作，得尽快赶回去。
苏正林根本不在乎女儿换了什么工作，现在过的好不好。
虽然自己母亲刚过世，可儿子苏童的婚事，怎么着等过了一年的孝期，都得完美的办了。
“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本来你奶奶还等着看看新孙媳妇儿过门，续着的那一口气，硬是让你给拖没了。”
苏箐听见这话，这不明摆着在赶自己走，她倒是一刻也不想再坐在这里。
可弟弟结不结婚和自己有啥关系？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箐盯着苏正林，想看看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了他儿子到底能再编出多么离谱的理由。
“什么意思！祖上的规矩，长子长女不结婚出嫁，小的就不能娶亲，咱苏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祝世宁感觉自己握着的手，不自觉的已经攥起了拳头，她缓缓的把另一只手轻轻的覆了上去，想要安抚自己的女儿。
可苏箐根本不需要这种无用安抚，猛地抽出被束缚的手，看着祝世宁。
“妈！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些规矩都是真的吗？”
祝世宁不敢看着自己女儿，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让苏箐不可置信的是祝世宁尽然默认了，到底是被这个一心只想抱孙子的男人下了什么蛊惑。
抱孙子？那这估计这也怕是自己这个亲妈自愿配合的，她估计也想抱抱这个还在脚后跟转的孙子吧。
越想越觉得好笑，苏箐清冷白皙的脸上，透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
这都什么年代了，老祖宗的规矩到这一辈也是时候改一改了，我就真不信了，我嫁不出去这苏老二就真的会一直耗着。
苏正林看见女儿脸上的表情，以为她听进去了，毕竟牵扯到弟弟苏童的事情，她是从来都是放在自己前面的。
就赶紧上赶着，放低姿态做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
“箐儿，也不是爸非要催你，你看你弟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这孝期还得再耽搁一年，到时候想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就难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样儿，苏箐都想要去抱一抱眼前这个男人，毕竟从弟弟苏童出生后，他就没再抱过自己。
“怕到时候没有了，那现在就赶紧找啊，再谈个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了，弟弟的婚姻大事我怎么会不上心。”
苏正林听见女儿这么说，那满是褶子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堆起了更多的沟壑。
连脸上的笑容，都让人觉得真诚了许多。
听见女儿这样说，连带着祝世宁也放松了，连忙张罗着要做饭。
虽说这件事苏童一直是话题中心，可谁也没在意他的想法，只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姐姐苏箐，眼神里掺杂着一丝落寞。
趁着祝世宁做饭，苏童便拉起苏箐往外走，以为弟弟有什么事儿要说，苏箐也没有挣开，随着他坐在了车里。
“姐！”
“咋的了？我看你这模样，怕不是被那个漂亮小姐姐甩了？”
苏箐一边看着手机，打趣的说道。
“就你弟弟这模样，哪儿会有小姐姐舍得抛弃我，估计也就你这亲姐姐不在意。”
这话也不是苏童自恋，他可是这十里八村待嫁姑娘争抢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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