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滴音，光微影绰的空旷中，玄狐正无言地守护着这处幽静的地底溶洞。
这里连接着太虚海境，若有若无的海境之气在此间流窜。
守护此地，是他曾经应允梦虬孙的承诺。
此时，两道身影突然的到来，也并未引起玄狐多大的关注。
银燕走上前，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抹暗色的背影。
“玄狐。”
被唤了名字，他也只是微微侧身朝后方淡淡地瞥了一眼。
“又是你。”
银燕闻言并未接话，他身后的冽风涛适时地出声道：“还记得我吗？”
“没印象。”
漫不经心的语气，昭示他此刻心情欠佳。
“先前你来还珠楼追杀过我们。”
冽风涛提醒道，本欲借此事唤起他的记忆。
“你想来报仇？”
“我是来求你。”
意外的话语让玄狐心中平添了几分疑惑。冽风涛直切主题，他来此地只有一个目的。
“我知道你深入地门的事情了，我想请你……请你救出王上。”
“王上？”
冽风涛语气诚恳：“就是苗王，当时他有随俏如来等人攻入地门。”
“所以？”
这句疑问倒让冽风涛有些莫名： “方才我不是说了，请你……”
“为什么？”
玄狐抬手打断他的话语，已有怒气在他眼中积蓄而起。
一时之间，短暂的沉默接续。银燕和冽风涛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摸不清他此刻的态度为何。
而在暗处，借着石壁的遮掩，一柄缀着蓝白丝穗的碧玉如意显露了来人的身份。
“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去救人？为什么你们不要自己去救？！”
玄狐厉声质问之际，骤然回过身来，玫红色眼眸中怒意清晰可见。
“你，雪山银燕，甚至其他的人，你们都对我不友善。为什么到了这个关头，却要我出手帮忙？”
“我……”
冽风涛眸光一暗，欲言又止地垂下了眼眸。
面对这刺耳的话语，一直静听在一旁的银燕忍不住开口道：“玄狐，你与我们都有恩怨，而且说到底，是你主动挑起这些纷争。现在愿意放下的人是我们，但你却反向咄咄逼人。”
昔日玄狐踏入人世，为追求剑法，不惜逼杀还珠楼众人，多次同他和剑无极两人刀剑相向，甚至也因此杀害太虚海境鳞王北冥封宇，与海境结下仇怨。
这种种行迹，让那时的众人如何对他友善？
“如果当时你们死了，还有机会在这个地方求我？”
玄狐毫不留情地反驳他这番话。
“你……”
忍让和压抑被挑起了一丝怒火，银燕抬手之际又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无意在此时和玄狐起争执。
“说什么放下？其实，你们也希望我救出俏如来，如果我没有这份能力，你们真还能轻言放下？谎言，一切都是谎言！”
玄狐开口嘲讽着，再次转身背对两人。
对他来说，没有谁会像常欣一般毫无偏见地接纳他，众人只是因为他有这个利用价值才会愿意放下那些所谓的仇怨。
“是，我承认，我有我的私心。”
银燕自知自己为何来此，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但不只是这样，大哥愿意相信常欣，常欣愿意相信你，你也真的带回锦烟霞的石像。”
众人愿意放下的关键缘由，是因为常欣和俏如来愿意相信他有为善的可能，以及他自身作出的一些改变。
不再一昧地追求于剑术，不再轻易杀人。
“所以……”
银燕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他的背影，却被他强势地打断了之后的话语。
“所以我就该救俏如来？！该救苗王？！就算我故意不救，那又如何？还是你们想陪我前往？”
不想听他辩解，嘲讽的笑意浮现在他唇角，比之冬练三九的飞雪更为冰寒。
“可以！”
银燕忽略他前面的冷言冷语，毫不犹豫地应下那句一同前往地门的问话。
对于他的这番决心，玄狐不由得嗤之以鼻。
“如果你们能，又何必拜托我？”
他比谁都清楚，除了他以外的众人，皆无法抵御地门的无我梵音。
“玄狐！！”
被戏弄的愤怒霎时间无法控制地吞噬了理智，银燕直接朝着那个背影冲上前去。
“银燕！”
冽风涛当下一惊，试图制止他的冲动。
玄狐早有所觉，转身对上了银燕怒不可遏的面容。
“怎样？”
那双瑰丽的眼睛冷漠非常，嘲讽隐隐在他眼底浮动。
面对玄狐的态度，即便满腔怒火，银燕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金色的眼眸染上了异样的赤红。
他颤抖着指尖抓住对方的手臂，缓缓屈膝在他面前跪下。
暗处的欲星移冷眼看着这一幕，晶茶色的双眸晦暗而幽怖。
“拜托你……求你，我求你……”
银燕颤着声音发出哀求，抬起头恳切地仰视着玄狐。
“再去一次，如果你有疑虑，我跟你去，只要你肯去……拜托……”
夹杂泣音的请求是他无能为力的妥协。就算以一换一，只要能够带回大哥，他也愿意！
冽风涛对眼前这幕已有不忍，他低下头一同向玄狐哀求，希望他能够应允。
“我也求你，伸出援手吧……”
一直未出声的玄狐仍旧是一脸漠不关心的神色，甚至没有将视线给予跪在他面前的银燕，哪怕一眼。
他抬手用力扯下攀在他臂上的那份重量。
“别打扰我！”
没有丝毫动摇，也没有任何留情，玄狐随即转身远离两人的身前。
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是无法挽留的唯一希冀。
银燕撑着手掌感受着地面潮湿的寒意，蔓生的绝望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内心。
就如同那时，在地门之外，即便一意孤行固执守候，也等不来那道素衣雪纱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银白的霜色漏进入口的罅隙，欲星移在暗处注视了一阵，沉默地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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