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云层渐渐涌动，在愈加积压的厚重下，暗色笼罩了这方天地。
有水珠落下，先是一两点，俏如来察觉时陡然起身。
“下雨了。”
云动微漏天光，雨却下得越来越密集，他边抬手遮掩边奔向自己的居所。
俏如来形色匆匆，不消一刻，又撑着油纸伞回到了此地，手中还另外携持了一把雨伞。
雨势愈加大了，石像在雨水冲刷下更显孤寂冷清，无人在意，也无人给予一个眼神。
他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中撑持的雨伞小心地倚靠在石像上，为它遮挡风雨。
这或许是此刻唯一能为它做的事情了。
俏如来默然凝视了片刻，随即撑开伞柄，转身匆匆离开此处。
淅淅沥沥击叶声响，翠色幽竹润水入画，他恰似一道惊鸿雪影，掠过这喧寂的丹青。
雨势并未消减，俏如来抬头看向天际，疏疏天辉落入人间。
“这雨，真是突然。”
他驻足感叹了一句，再次往前而行，陡然间似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俏如来。”
他顿觉疑惑，举目张望了一番，却并未见到人影。
是他听错了吗？
但是这声音，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俏如来莫名觉得有人在引导着他，不知不觉中，已然来到了陌生的地段。
“这个地方是哪里？”
雨势渐消，俏如来抬高伞沿，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
不同的是此时非是夜间，而是白昼。
绮丽的紫藤花滴落晶莹的水珠，叶片也因雨水沾染而更显青绿。视线往下，旁侧放置着茶桌石凳，桌上还置有茶壶和杯盏。
这一次，不是梦境。
“请问主人可在？在下俏如来，闲步至此，打扰了。”
他未看到人，只好出声让此地之主察觉到他的到来。
雨已停息，俏如来收拢雨伞，将其斜靠在地上石墩的旁侧。抬眸一瞬，却被崖边直立入地的剑吸引了目光。
“那是……”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宛如被蛊惑般伸出了手。
“这剑？”
尚未触及到剑身，一阵强烈的疼痛骤然间侵袭了他的脑海。
记忆的碎片瞬间翻腾而起！那些被抹去的，重要之人的身影虚闪而过，又渐渐被埋没。
“这是……唔……什么？！”
剑身泛起金色的华光，且有愈加澎湃的趋势。
俏如来扶额强忍着痛楚，记忆的拉扯让他承受着难以言喻的不适。
那梦中的场景也变得支离破碎，他挣扎着支撑脑海里摇摇欲坠的梦境。
“……咳！”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咳打断了这一切，剑身灿光霎时归于寂然，俏如来猛然一震，仿若梦中惊醒。
“为何停下了？”
他在这句问话中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凌厉又危险的眼眸。
犹带仓惶，又觉失礼，他正了正神色，看向面前一身华贵，清雪无垢的修者。
“在下俏如来，冒昧来到，请主人勿见怪。”
闻此言，缺舟默然，神色亦是微妙。
他阖眸间隐去了眼底浮现的异色，那是俏如来看不懂的复杂情愫。
“无水汪洋人迹罕至，如此大雨你不呆在家中，怎会冒雨来到这呢？”
再次开口，缺舟的语气已趋淡然，话语中带着隐约的关切之意。
原来此地名为无水汪洋……
俏如来暗自记下了这处所在。
“大雨忽来，我却不想回到家中，所以雨中闲步……”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想到了那句不知是谁的呼唤。
“路上好似受人指引，来到此地。”
俏如来的话语说到后半句，缺舟眼神微变。
“受人指引……”
他重复此句，同时眸光越至崖边直立的颠倒梦想剑身上，内心似有忖测。
“你一身湿漉漉，让我为你生火取暖吧。”
缺舟的目光随即又看向他，话锋也随之一转，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多谢，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几经辗转的问题，终是说出口。
“在下缺舟一帆渡。”
他见俏如来拢了拢身上被雨淋湿的素色雪纱的衣裳，余光也注意到那因泥水沾染而弄脏的衣服下摆。
“缺舟先生，有劳了。”
俏如来谦逊地略行一礼，未察觉自己一瞬而出的称呼对眼前之人带来的触动。
缺舟未移开视线，他所凝视的，是即便忘却，也不会改变的本心。
也是他等待千年的，可以带来答案的身具佛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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