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跟同学走在路上,看见一个糖人摊,寻思都有好几年没吃过糖人了,便将同学支开,走到跟前去看了看。
吹糖人的是个年纪不小的老人家,头上顶着个大棉帽,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身上披着一套军大衣,让人看着胖乎乎的,但是只要注意到他拿着糖人的手,就能发现,这个老人家非常瘦,以至于他的手已经皮包骨头了。
扭头注意到了摊子旁边的木牌子,和小时候差不多,牌子最上头用白粉笔写着“吹糖人”几个大字,下面写着能吹什么样子的人物和动物,孙悟空、猪八戒、老黄牛,都是些熟悉的名字,反正离回学校的时间还早,我就让老人家帮我吹了一个,也好回味回味童年。
老人家边吹着,我边盯着架子上的几个成品看,一个个都非常生动形象,活灵活现,就在这时,架子边上一个神似喜洋洋的糖人吸引到了我的注意力,顿时,勾引起了我的回忆。
那时还是小学时光,是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刚放学,一出校门,就看到学校门口那棵老树旁边支起了一个摊子,周围被一群小孩围着,有些大人使劲拽小孩走都拽不动,有些小孩哭着嚷着要买什么东西,正值好奇心强时期的我便让我爸领我去看看,走近一看,是个糖人摊,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了糖人,于是,我也跟其他小孩一样,嚷嚷着让我爸给我买一个,我爸哪里抵挡的住我的要求,便对摊主要了一个。
摊主也是个老头,但是要稍微胖一些,穿的有些简谱,身上的那件羽绒服也因为漏毛,薄的不像样子,后来每次放学路过他的摊子,不管买不买糖人,我们都要跟他打声招呼,叫他“老张头”。
于是老张头问我要个什么样子的,我说:
我喜洋洋!
因为那时正直喜羊羊与灰太狼热播的时候,我也深受其影响,书皮和笔什么的都要买喜洋洋样式的。这个要求可把老张头难住了,因为他也从来来没吹过“喜洋洋”这个东西,他愁着脸,犯难的问我:
老张头“喜......洋洋”是个啥
周围的小孩子们都笑了,我也捧着肚子大笑,笑他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便跟他说:
我喜洋洋灰太狼都没看过嘛,连喜洋洋都不知道
老张头被这个场景给吓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面脸愁容,不知所措,见此场景,家长们纷纷将孩子们拽走,训他们不会说话,我爸也一样,在走的同时,我还在指着糖人摊哭闹着说:
我我的喜洋洋还没吹呢!
说的同时,我也扭头看到了老张头,他眼角湿润了,那时的我却没有丝毫歉意,仍在哭闹。
第二天,我照常上学,放学,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校门口的那颗老树,老张头还在,糖人摊也还在,但摆放糖人的架子上却多了好几个款式......居然都是喜羊羊与灰太狼里的人物!
于是我顾都顾不上来接我的爸爸,扭头跑去糖人摊旁边,一把举起了喜洋洋,大声说:
我爸,给我买这个!
我爸过来了,看看我手上的喜洋洋,又看看老张头,满脸不可思议的对老张头点头致意,老张头也向他回礼,在付了钱后,我便连蹦带跳的跟我爸回家了。
付钱时,我爸注意到了老张头脸上贴着的创口贴和自行车旁边摆放的拐杖,问道:
爸爸老人家,这是咋弄的?
注意到眼前的年轻人盯着自己的脸问这个问题,老张头便脱口而出回答道:
老张头这个呀,昨天晚上收摊晚了,推着自行车回去没注意道,踩水沟里去了,没事,小伤
我爸也没多问,便带着我回家了。
后面的一段时间,老张头就跟我们熟悉了,基本上每天放学都会见到他,直到有一天,一位同学把我拉到了教室的角落,对我说了老张头脸上的伤的真相。
原来,那天我们笑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洋洋之后,他便早早收摊回家了,为的就是找找哪里有喜洋洋,在跟邻居们打听到喜洋洋原来是个动画人物后,他便犯难了,家里没电视,周围认识的邻居也没有,全村也就村口的那个在城里开店的年轻人家有,而且他们家也有小孩,看的几率也非常大。
于是他也不管什么了,趁着天黑,轻手轻脚的溜到村口,途中碰到了熟人也不敢打招呼,怕人家认出自己来,谁知人家早就认出他来了,而且还很疑惑,平日里那么热情的老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就走了。
在到那户人家门口之后,老张头便绕着房子走了几圈,甚至于踩着路边的石头墩和自行车,爬上爬下的,就是为了看看哪个位置能看到他们家里的电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好了合适的角度,是在人家家里的围墙上,虽然很高,但看的很清楚,老张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爬了上去,仔细盯着屋子里的电视。
好在来的及时,那家的小孩还没有睡觉,而且正在看动画片,因为不知道喜洋洋到底长啥样,老张头只能用脑子死死地记住了电视上每个人物的模样,还不时往手上的本本上临摹着这些角色的样子,他只能赌一把了,但是他赌对了,电视上的就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动画片结束了,距离他七点出家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老张头也该回去了,于是他便扭头准备翻下围墙,但此时的穿着单薄的他还没感觉到自己已经冻僵了,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下去,此时正值秋天,而且还是晚上,冷风不断,本以为很快就会完事的老张头出家门时穿的很少,于是,他便摔倒了地上。
虽然高度不算太高,地上都是松土,但老张头毕竟年纪也大了,还是把脸给刮花了,身上好几处也印上了淤青,最要命的是脚也给歪了,老张头只好边扶墙,边朝家里走了,但,就算伤成这样了,他的左手还是死攥着那个小本不放。
那之后,我便每天都跟老张头打招呼,老张头也很热情的冲我挥挥手。
后来,过了几年,我们小学毕业,老张头因为年老体衰,不便再蹬着自行车跑来跑去,便跟着我们那一届学生一起“毕业”了。
初中时还能偶尔听到同学或大人们偶尔聊到他的近况,到了高中,就彻底没他的音讯了,如今大学,猛地突然回想起他,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还好吗?
大学门口糖人摊主同学,你的糖人吹好了
回过神来,刚刚让老人家吹的糖人已经吹好了,我也反应过来,掏出买两个糖人的现金,放在了老人家旁边木条编的框子里,指着那个喜洋洋说道:
我这个我也要了,老人家
回学校的路上,我一手一个糖人,同学非要吃喜洋洋的那个,但我没有丝毫给他的意思,这不仅是我的回忆,也是我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