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28

绕开了天界中人的视线，应渊来到了密室外。自心口挖出心头血来，应渊身形微晃，脸色霎时苍白下去，却仍强撑着到了帝尊面前。“帝尊，应渊愿为桓钦赎罪。”注入自身灵力解去桓钦对帝尊的束缚，应渊浑身发软，径直便要倒下去，反被帝尊扶住。

“他果真是你的劫数！”帝尊为他拭去嘴角溢出的血，“早在发现你生情之时，我便应当除了他。”可他当时一顾及桓钦对天界的助力，二来又自信于抽断情丝后应渊决不至于再落入情劫，终究还是叫应渊躲不过这劫。

“我既入此劫，只能得此解。”应渊推了推帝尊，兀自站直了，“帝尊可去寻火德，他应会助您。至于桓钦，便由我一人应劫吧。”这是应渊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

望着应渊熟悉而显出坚定的眉眼，帝尊终究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应渊最后向他全了养育之恩，离去的身影便再没有任何顾虑。‘阿姐，他真的很像你。’帝尊转身去寻火德，心魔也在此刻渐渐脱出。

桓钦早已自幻象中清醒过来，被欺骗的愤怒率先上涌，后知后觉地却是被拋下的恐惧和不甘，魔障升腾，地涯内被悉心照料的花草瞬间化为灰烬，仙境就要化为地狱。收到泠疆消息匆匆赶来的玄襄将整个地涯连同桓钦都包裹进了魔相之中。

“这家伙都要发疯了！”玄襄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上去颇有些无奈。好在应渊总算是又落回了地涯内，对着玄襄微微颔首，便也化入魔相之中。

煞气于地底上涌，天界横生出修罗，守在魔相外的玄襄心中惊诧，这才想起当年天界内用以作为入口的缝隙，那里可有着魔域圣花的滋养。‘看来，有些家伙还是不死心啊！’玄襄察觉此番变故，却没有要多管闲事的心思，他只是答应了应渊，要助他唤醒桓钦。

“我能助你与心爱之人厮守。”这是应渊要泠疆传达于玄襄的话。玄襄经他提醒，已明白陶紫炁对桓钦的心思，也接受了他送来的忘川水。有些人，注定应该了却前尘。

陷入回忆中，玄襄对外界的纷纷扰扰更是充耳不闻，也就因此没有注意到不该出现在天界的熟悉气息。

魔相内是仙魔大战之景，应渊步步深入，遭逢九尾蛇袭击，竟是要再度伤及他的眼睛。腰间覆上滚烫坚定的手，应渊被拉入怀抱中，整个人被扣着贴近，耳侧还有一声安抚：“别动，我不想伤你。”

敏感地察觉到周身环绕肆虑却唯独不伤及自己的魔气，应渊叹了口气道，“你既不忍伤我，又为何不能放下那本为虚妄的权势呢？”这句话好似戳到了桓钦的痛处，修罗之力愈加外泄，竟是要将应渊体内压制的力量也引出来，“我自是不如应渊君你大道无情，对那帝尊所为也毫不责怪。”

应渊在桓钦失落气恼的目光中抬起头来，唇瓣自发贴合覆盖上去发，齿间吞吐出声：“我怎会毫不怪他？我怪他断了我的情丝，我怪他待你不公，怪他缘何如此待你我！”

言语中似流露出深沉的愤恨，应渊无法忍受地闭上眼，却叫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桓钦去吻他的眉眼，那是情人间温和的爱抚。

心绪渐渐平定下来，应渊睁开眼：“可我已经累了，我们都累了不是吗？我将他放归，已然全了过往所有。从今日始，你我便皆非此中人。我们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好吗？”这是桓钦第二次看到应渊殷切恳求的目光。

上一次是在应渊儿时，他渴望着清甜的桂花糕；而这一次，应渊似变回了当初那个稚童，期盼着自己能给他完满的爱意。

可他真的能吗？桓钦并不确定。早在野心滋长的那些时刻，他便将权势压在了爱意之前，于是即使明知会伤害到应渊，他也依然选择了这三界尊主上位。

桓钦没有应答，只是紧紧抱着怀中发寒的恋人，一遍遍地去吻他额间花钿，温热的触感，却仍叫应渊愈发冰冷彻骨。桓钦还在犹豫不定，帝尊所言确是没有错的。

九尾蛇还在他们身边摇曳，应渊忽的挣开了他的怀抱，又再度要同那九尾蛇缠斗。桓钦不欲令他损伤，却听得应渊制止：“我虽不知你是否变了，又是何时变了，但是，我也许能够改变这一切。”

这是应渊为他开出的筹码，若他赢了，过往的一切矛盾痛苦都将烟消云散。心头血被剜出的伤口还在搅得他疼痛，炙热的心火虽是护着他，却也填补不了缺口，他只能忍耐着与九尾蛇纠缠，将地止再度抛出。

未等地止归来，魔相却先行显出溃相，九尾蛇急剧甩尾晃动，却仍将落下的崩石破坏殆尽，桓钦急切地把应渊拉回怀中，护着他奔出了魔相。

魔相已塌，玄襄遭受反噬，被刺穿的心口更是叫他力量溃散，修罗之血燃起自焚的烈焰。执剑的陶紫炁状似癫狂，见得桓钦与应渊亲密行径，竟是抽出了利剑，后退半步笑了起来。

”我原是一个傻子。”本该为仙却因情成魔，陶紫炁看了看依旧待他柔情的玄襄，最终拥上了这个被她辜负的傻子。烈焰焚身，焚尽世间痴傻，却允他们一场相依长梦。

应渊看着此番景象，唇瓣张合，最终却是没说出半句话来。“应渊，我并不知。”桓钦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只因修罗已然在天界肆虐。

”我明白。”应渊含笑望了他一眼，扑上前给他一个吻，齿间撕咬，沾得他的血，“这一切罪孽，本该是要结束的。”

应渊的笑本是那般灿烂，却叫桓钦心中翻涌起恐惧，口中传来腥甜味的时候，他醒悟过来，应渊是在要他的血，而他的血能够解开仞魂剑的封印。

清响剑鸣自虚空中响起，仞魂剑灵无法抵挡主人的意志，屠戮在利剑刺入仙灵的那一刻停止，不断溢出的仙灵化为漫天华彩，其中一寸抚过桓钦被泪浸湿的脸庞。

“应渊！”那是一声哀痛的呼喊，可应渊已然是听不真切了，他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浅笑，然后将意识沉浸下去，渐渐地，最后一丝声息也消散开了。

曾被修罗撕开的结界被填补，修罗大军被驱逐回魔域，泠疆也因为应渊的死去而失了意志。鲸落万物生，剑随旧主沉，一时间，三界寂静，唯有桓钦嘶哑地扑抓那散开的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