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26

“你来了？”桓钦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变幻出两个酒盏，竟是有要同他共饮的意思。“你一个叛徒，倒是懂得享受！”泠疆脱口而出这句话，却又注意到了桓钦饮酒时的木讷，他分明是在借酒消愁。

泠疆毫不怀疑桓钦的野心和阴狠，也正是因此，他更是讶异于桓钦流露出的这一分真情。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升起，他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是对应渊那小子生出感情来了！”

桓钦还是没有应答，只是自顾自地把酒都灌入喉中，对火辣辣的疼痛感毫不在意。“不管你为他如何失魂落魄，他是我修罗族仇人，我绝不会放过他。”泠疆话音未落，桓钦却好似又有了意识，手上施术拦住他，酒盏自手中滑落，发出脆响。

“应渊是修罗族人，你若伤他，才是真正背叛了修罗族。”桓钦没有直接说出应渊的身份，但他知道泠疆会明白。果不其然，泠疆的脸色和缓下来，“那你倒算是不负修罗族。”他此刻又有些后怕，若应渊当真死于仙衣破损，他又如何对得起尊主呢？

方还厉声质问的人深深地看了桓钦一眼，最后隐没在寂静的夜色里。酒盏的碎片被一点点拾起，桓钦握住破损的利处，满手鲜血。封印反噬之力的琉璃急剧地晃动，盛极的光芒是溢出的情意，那是属于应渊的情。

日上三竿了，唐周却还满脸哀怨地瘫在床榻上，连抬脚踹那献殷勤的人都显得有些费力。“周儿，我实在是冤枉啊！”唐闻连连喊冤，诉说自己已经如何克制如何柔情小意。

酸痛的腰间被体贴地按揉着，唐周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抬手推了推他凑过来蹭自己脖颈的脑袋，“你安静一点，我要再睡一会儿。”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

唐闻静静地看着他安睡的模样，只觉心间是前所未有的满，所有的空缺都被填满了。“真好。”他轻声昵喃一句，嘴角又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日光洒进来，唐周皱了皱眉头，立马反应过来的唐闻挪动位置，为唐周投入一片舒适的阴影。渐渐地，困意上涌，他也跟着睡在了榻侧。

门内的师兄弟们早早备好了晚上的“鸿门宴”，新婚燕尔的两个人刚入场，就被拉着连连质问，直叫唐周难以忍受地连连掐唐闻的腰。

闹腾了一夜的师兄弟们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近乎成了软烂的泥。唐周酒量浅，早已是醉了，好在还有唐闻将他半搂在怀中，才不至于同他人一般失态。

精心准备的烟火绚丽绽放，醉鬼们说着胡话，时不时谁摔了跟头，又是一阵四仰八叉的哄笑声。平日里正经的师父师叔搭着彼此的肩膀，饶有兴致地争论起谁教徒有方来。

唐闻把自己的珍宝牢牢抱在怀里，看着还未卸下的十里红妆，转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婚后的两个人好似没有太多的变化，唐周总还是恣意任性，只是抓妖的时候不再把唐闻甩在身后了。配合着戏弄那作恶的妖物，引得他们气急，再把妖物封禁起来，久而久之，他们在妖族中也有了煞星的名号。

“煞星啊！”只这么一喊，所有的妖物都惊惶地逃命，倒叫唐周没了戏弄的心思。“无事，人间这么大，也许尚还有旁的妖物。”唐闻这话说来却是看不起妖了。

心知他这是有意与自己红尘同游，唐周也不揭穿，打着捉妖的名头在这人世走过漫漫长路。短暂的一世到了白首终老时，总还是念着要留给彼此一个吻，同棺而葬。

仙灵自棺中溢出，在棺外幻作一神址。应渊缓缓睁开眼睛，唇齿微张，吐出那个念念不忘的名字：“桓钦。”

九重天上，帝尊感应到了应渊的仙灵，“应渊，你终于回来了。”昏暗的密室内，帝尊失了往日的威严，笑了起来。

早在唐闻气绝的那一刻，分出的神魂便回到了桓钦身上。凡间不过短短几十年，归入心中时却覆上了滚烫的热流，喧嚣不停。‘应渊，你那么聪明，应是知晓那些事了吧。’这么想着，他望向空荡荡的云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恭迎青离应渊帝君归位！”声声呼喊，是在迎那款款而来的仙神。应渊却未将目光分给旁人，他只是一步步地往前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所谓帝尊，直至走到他的面前，他却停了下来。

“帝尊。”应渊平静地行了礼，又在捕捉到桓钦眼中的一抹诧异后言明告退。方走出一段，应渊便发现身后有灵力迹象，如他所想的那般，桓钦跟了过来。

“别藏了。”桓钦应声出现，周边空间也随之遭受一番拉扯，应渊被他带到了帝尊面前。高高在上的帝尊仍存几分威严，望向桓钦的目光中包裹着深沉的恨意。

桓钦止住了应渊开口的意图，手上捧起琉璃，其中残留的情丝自发归入应渊体内，反噬之力却落在了他身上，引得他吐出一滩血来。

触目惊心的红，像是梦中般刺眼，帝尊还在耳畔警醒着莫要沉溺。应渊却是扯出了一个苦笑：“你如此作为，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纵然我不怪你，仙魔之战无辜牺牲的将士，他们又算什么呢？”

桓钦捂着自己的心口，又用指尖点了点应渊的心，“我不求你原谅我，只盼你能明白我的心意。”言语间有着几分哀求，失望与疼惜拉扯得应渊心中更是酸涩，他看向对他予以重任的帝尊，开了口：“放了帝尊吧。”

“若不是因为他，你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桓钦没有依他，反是冷冷地指控起帝尊。“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贪于权势的宵小罢了。”帝尊忍着疼痛折磨，出言讽刺，“即便是应渊现在应了与你长相厮守，你便能放下已然到手的三界至尊之位吗？”

这话一出，应渊目光低垂，不再望向桓钦。答案如此明显，桓钦不会轻易放弃，应渊也不能放下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