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24

夜忘川幽暗阴冷，怨气弥漫，饶是玄襄也觉久处颇为不适。自入了这夜忘川，唐闻的心便如受撕扯之刑，实在是难受得紧，一时间神色异样叫唐周发现了，惹得他皱紧了眉头：“你何时才能寻得她？”

知道唐闻这是残缺的心魂元神受怨气激荡所致，确实不宜多待，又见那唐周愈显急切，玄襄只得道：“我以小炁贴身之物追寻，已有了线索，二位同我一道便是。”这么说着，又往前奔走而去。

“小炁，我来接你了。”寻得心爱之人，玄襄喜色不加遮掩，眼中恳切情意令人动容。唐周闭了闭眼，心头有法诀升起，联合唐闻和玄襄一同催动理尘，终是将那陶紫炁复活了过来。

紫雁簪被重新插了回去，复活过来的陶紫炁应对着玄襄的脉脉深情，一双眼睛却直落在唐闻身上，其中虽是意味不明，但落在唐周眼中却叫他有些恼火。

偏生唐闻这一截木头也就对着唐周开花，此刻收回理尘又得了楮墨更是喜不自胜，全然看不懂那陶紫炁神色异样，只一心去扯唐周的衣袖想要对方同自己分享这份欢喜。

唐周心中有气又因着唐闻无知无觉不好发作，只得甩开了唐闻牵上来的手，自顾自地要去那忘川散心。

虽不知唐周为何如此，但唐闻本能地追上去哄他，倒叫陶紫炁同玄襄一时静默相对。‘为何这般相似呢？’陶紫炁认准了他不是桓钦，却更加疑心于此，转过头来对着玄襄柔情一笑：“不知他二人是？”

“他们是凌霄派的二位天师。”玄襄虽是深陷情网，但因着同桓钦的约定也不好冒然打断这场因果，又不想欺骗于心上人，只得挑拣了一半的真相说与她听。

陶紫炁闻言点了点头，配合着叫玄襄拥入怀中，生动有力的心跳同她无比接近，只是相遇有时，剥离情丝又是何等之难。

虽是以散心作为借口，但唐周确实对忘川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吸引着他寸寸靠近。眼见着一只脚便要踏入忘川，却叫人拦腰翻转拥入怀中，迎上宽阔的胸膛。

“周儿。”唐闻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入骨血一般。不知怎的，他对方才那一幕格外惧怕，心头好似被挖出一块空落，便满心都是拦住他。

“我……我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并非要寻死。”唐周不知道唐闻内心的别扭，只当他误以为自己要寻死一时失控，张口解释时拍打着他的后背，以求唐闻看出自己此刻的困窘与无奈。

“我知道。”唐闻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松开唐周，转而牵上他的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白地觉得有些心慌。”他这么一说，倒叫唐周发笑：“忘川乃忘却前尘之所，你这么害怕，前世一定做了不少亏心事。”

分明是玩笑之语，唐闻却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眸子，又在唐周见他不对劲转而凑近他安抚时含住了他温软的唇。细白的手腕叫唐闻抓紧了，唇舌不断勾动纠缠，忘川水漫涨上来，冰凉的触感叫人发寒，情动又令人灼热难当。

心火翻腾不稳，赤红的光悄然回到了主人身上，渗进了唐闻的心里，为他残缺的心魂填补上一角，前尘往事在缠绵间勾连上来。

“桓钦。”应渊自小受帝尊严苛对待，桓钦是他唯一的亲近之人，于是他便常寻他弈棋理事，其中多少藏了些许不为外人道的私心。

“抱歉，方才有些走神了。”桓钦失神间却是翻动了棋子，如此生生废了一盘棋，他的脸上盈满歉意。

“算了。”应渊看着似是兴致受了些许影响，手中棋子随意落下，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桓钦心下有愧，有些生硬地用即将来临的劫数转移去应渊的注意力。

唐周已然有些不习惯他的过分索取，推拒间却叫唐闻侵略得更加深入，被迫挣扎着受着他的亲近。

“应渊，我只盼你莫要与我为敌。”桓钦终究还是欺瞒了他，借着他伤重失明悄然亲近，将所有的情意付与应渊飞蛾扑火，恶果却终究是要自行吞下。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愈加心急的唐周终于推开了他，却见唐闻唇上染血，一双眸子含着深沉的情愫，望着他时生出些叫他不适应的陌生。他刚要开口问询于他，唐闻却是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唐周怀中，眉头紧皱。

“阿闻？阿闻！”唐周心中忧虑，哪还顾得上离别之礼，径直带着唐闻离了夜忘川，去寻那大夫去了。

“应渊，你我终究还是未能逃过造化弄人。”桓钦与唐闻心念相连，自是摄取了那段自应渊仙灵而出的记忆。他全然未入心的一件小事却叫应渊牢牢锁进了仙灵之中。

征子表意，那盘棋原是应渊在历劫前要同他言明的心意。可惜，应渊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而桓钦也平白错过了。

未及伤神，指间已现出光芒，桓钦等待的机会来了。

“唐闻？”寻了许多大夫也无法叫唐闻清醒过来，最后是听取了玄襄的建议，带着唐闻前往琊阑山借助传闻中的温泉为他疗伤。

一路上未见多少妖邪，干净得好似被谁特意清理过。迈入山境中，风声清响不断传入耳中，沿着那细流前行，却是得见一清幽小屋。

唐周心下一动，正要开口试探，却见一穿着白衣的青年自其中走了出来。那人身姿绰越，眉眼前似有柔情流转，白纱掩面，活脱脱一副仙人临世之貌。

然而唐周是生不出欣赏之意的，他敛去自己的情绪，“途经此地，唯愿借温泉一用，还请应允。”

饶是已然知晓唐周的不同，但在对上他时还是难免生涩，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与情意，“既只是借温泉一用，在下自是乐意的。只是公子这位朋友的伤势，恐不是泡泡温泉便能治好的。”

他这话出口叫唐周生出些许警惕又有一丝失落，好在他很快又开口道又：“在下于医术一道颇有些研究，若公子愿意留下，在下定当勉力一试。”

警惕心再甚，唐周也不能放弃这点希望，更何况他能感受到唐闻的气息在减弱。唐周终于是点头应了下来，而这也让那特意送上门来的医师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