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几日,孟昕昕的身子也好些了。
墨云知来看过她,几次张口欲言但终是没有吐露半个字。
孟昕昕自然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墨云知不张口,她便当做不知道的样子。
没几天,墨云知带着顾己来了。
孟昕昕正在院里的石桌旁作画,她的手极巧,将玩耍的两只兔儿画得活灵活现的。
墨云知进来,脚步不轻不重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昕儿,瞧瞧孤给你带来了谁?”
墨云知在离孟昕昕不远处停下,平时他一靠近孟昕昕,孟昕昕便会拿出那些礼仪说事。
孟昕昕顿了一下手中的笔,还是起了身。
微微下蹲,孟昕昕规矩地行了一礼。
墨云知又想去扶她,又想起她的性格,只好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吧。”
孟昕昕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墨云知一眼。
墨云知:“孤,带了顾己来。”
孟昕昕有时猜不透墨云知的心思,开始时把顾己弄个半死,现如今又将人给她送来。
孟昕昕没有任何动作,墨云知只好转移话题。
“昕儿可是在画兔子?这两只兔子画的栩栩如生,平日倒看不出昕儿竟有如此本事。”
孟昕昕若是开口,当会说墨云知抬举她了,这些府中的千金小姐们有几个不会绘画的?
但孟昕昕已习惯了不言,只轻轻摇了摇头。
墨云知放低了些姿态:“昕儿喜欢这些小动物是吗?”
孟昕昕没有回话,他便自顾自地说道:“明日,我差人送几只雀雀来。”
见孟昕昕一直低着头,墨云知好脾气地说道:“既如此,孤先下去安排了,你且继续画着。”
然后留下了顾己带着侍卫离开了。
顾己很谨慎,跟孟昕昕的距离也一直保持在一米开外。
墨云知走后,孟昕昕又继续作画。
坐下时,再去看那两只兔儿,有一只已经钻进了草丛里。
草丛被墨云知安排人种上了茉莉,现今茉莉花开正好。
那兔儿跑进去,将几支茉莉花折断了腰身,俨然一副惨状。
可孟昕昕不爱花,严格来说是不爱茉莉花,自那日出府以后便不爱了。
看着兔儿欢快跳脱的样子,孟昕昕反而觉得兔儿很是可爱。
她走过去,将兔儿从草丛里抱出来,兔儿在她的臂弯里安静地蜷缩着身子。
孟昕昕还是不愿意坐以待毙的,她想为她的父亲平反,为整个孟家平反。
可惜她一介女流,被关在这深宫后院里,远离朝堂,远离外界,这平反之事对于她来说又谈何容易。
第二日,顾己早早守在了门外,孟昕昕未曾与他说一句,他便也不言。
孟昕昕便视他为无物。
墨云知确实是个守信的人,一大早便差人送来了几只鸟儿。
有鹦鹉,燕子还有喜鹊。
孟昕昕平日里是分不出鸟儿的区别的,只当它们是一种鸟。
下人将鸟笼放在桌子上,还抱进来一只猫儿。
那猫儿通身雪白,像冬日的雪,看起来是个温顺的主。
孟昕昕突然顿住,哑然失色。
猫儿被宫人抱在怀里,离孟昕昕越来越近。
孟昕昕猛然站起身,一只鸟笼也被她的手带着滚落在了地上。
里面的雀雀激烈地扑腾着翅膀。
“退后,别靠近孟小姐。”顾己立马上前拦住了抱着猫儿的宫人。
他说的是孟小姐不是小姐,然而孟昕昕并没有注意到。
他的语气中带着疏离。
那宫人像是才意识到了孟昕昕的反应,赔了声不是,带着猫儿离开了。
孟昕昕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顾己与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她怕猫这件事。
说起来,这还是顾己的错,在孟昕昕小的时候不注意让野猫抓伤了孟昕昕的手臂。
自此,孟昕昕便开始恐惧猫。
孟昕昕想起刚刚自己碰掉的鸟笼,立马将地上的鸟笼捡了起来。
但她没注意到,鸟笼挨着地的那一边正是笼门已经打开了。
她将笼子拿起来,那喜鹊就从笼门打开的地方掉了出来。
喜鹊在空中扑腾了了两下,就飞到了树上。
孟昕昕看着它重获自由,也露出了笑容。
送鸟儿来的宫人却吹了一声口哨,那鸟儿就回到了宫人的手里。
孟昕昕盯着在宫人手机站立的鸟儿,心头一颤。
“小姐,将手上的笼子给奴才吧,奴才将这喜鹊放回去。”宫人走到孟昕昕身边,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
孟昕昕呆呆地将笼子递给宫人,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雀雀。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雀雀已经离开了笼子,却还要回到宫人的手里,回到那狭小逼仄的牢笼里。
顾己仿佛看穿了孟昕昕的心思,他对宫人说道:“将这些雀雀都放出来吧。”
那宫人有些犹豫,虽说这些鸟儿都是经过训练的不会飞走,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若是将这些鸟儿都放出来了,保不定会飞走。”
顾己看了看笼子里的鸟儿,说道:“那就将它们的脚锁住,让它们飞不到远处。”
宫人想了想回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不过一个时辰,那些鸟儿便安顿好了。
其中属那只鹦鹉最活跃了,它口里总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孟小姐好,孟小姐好……”
孟昕昕知道,这是有人教它这么说的。
也不知为何,孟昕昕却不太喜欢这只鹦鹉,反倒喜欢那只好像整日郁郁寡欢的喜鹊。
喜鹊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没想到这只鸟儿确实愁眉苦脸的,也不爱飞,也不爱喳喳叫。
顾己见孟昕昕总盯着那喜鹊看,也看出了些由头,但也不知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日,孟昕昕推开门,听到的不是已经厌恶了的“孟小姐好”,而是鹦鹉喜气洋洋地说道:“早上好!早上好!”
院里冷清,会说话,能说话的,想说话的也只有顾己一人,孟昕昕自然是知道谁教它的这句话。
但她仍旧对这只鹦鹉没什么兴趣,一早起来看到那喜鹊又是恹恹的,她的心情也不美好。
大概是墨云知知道了孟昕昕一些怕猫的事,没有再将猫送来,反而送来了一只小狗狗。
那是一只纯种的中华田园犬。
小狗刚来的时候很兴奋,绕着院子就开始跑。
一边跑一边开心地汪汪叫,仿佛在说它很喜欢这里。
顾己则是有些同情地看着那只狗狗,这里那么安静,那狗狗恐怕待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孟昕昕倒是蛮喜欢这只狗的,毛茸茸的和那几个兔儿有的一拼。
说起那几只兔儿,孟昕昕才想起已经两日没看见它们了。
孟昕昕皱着眉头开始找,平日里那些兔儿喜欢躲在草丛里。
她看了看,却没看见一点儿兔儿的踪迹。
几个下人也知道她在找什么,连忙把窝在房里睡觉的兔儿抓了出来。
这两日天气有些冷,几个兔儿也知道冷暖,都窝在窝里不想出来。
狗狗看到兔子很喜欢,汪汪叫着就跑过去。
它伸出它沾满口水的舌头,在一只兔儿的身上舔了舔。
那只兔儿身上的毛都被口水打湿了。
孟昕昕露出一副嫌弃的面容,让下人将那只沾了口水的兔儿拖下去了。
剩下的几只都抱了回去,免得再受狗狗口水的祸害。
至于那只被拖走的兔儿的后果自然就是被杀了,被做成了红烧兔肉。
狗狗就有些抑郁,它只不过是舔了几下那只可爱的兔儿,怎么现在它就吃上了兔儿的骨头。
不过吃起来是真的香。
后来狗狗就不敢乱舔东西了,生怕自己舔了的东西都变了吃的。
墨云知每隔五天就会来看一下孟昕昕,这次他带了一些糕点还有一些画本子。
墨云知知道,在孟府没出事前,孟昕昕喜欢看话本子,还喜欢自己动手写话本子。
顺便还有一根糖葫芦。
见他来,孟昕昕仍是规矩地行礼。
墨云知让人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桌上,一一摆了出来。
“这是桃花酥,这是桂花酥,这是花生酥,这是……”墨云知一连介绍了一系列带酥字的糕点,然后又说道:“孤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把每一种糕点都叫下人做好了带来。”
孟昕昕的注意力却不在墨云知的身上,她的眼眸一直落在院门上。
墨云知知道她想要出去,思虑了片刻说道:“若是想出去,便让下人带着你出去逛逛,左右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孟昕昕的视线总算放在了墨云知的身上。
她确实想出去,但也知道墨云知不会轻易同意,她便没提过。
墨云知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她,语气缓和:“孤知道你在这儿待着闷,无事的时候出去走走也好。”
孟昕昕轻抿了一下唇,伸手接过那糖葫芦。
她不喜欢吃糖葫芦,但还是咬了一小口上面的糖渍。
墨云知见她吃了,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的眼里都是孟昕昕。
墨云知并没有因为孟昕昕愿意吃他递给他的糖葫芦而停留太久,他知道要慢慢来。
墨云知一走,孟昕昕便将手中的糖葫芦扔在了地上。
她是真的不喜欢吃甜食,宁愿吃些无味的白粥,也不愿意吃这些放了不知多少糖的糖葫芦。
她将糖葫芦扔在地上,狗狗便屁颠屁颠跑过来舔。
孟昕昕扫了一眼桌子上不同种类的糕点,招了招手。
那些下人心领神会,立刻收拾了所有的糕点。
这些糕点都是上好的,口味也极佳。
从前墨云知隔三差五也会送些糕点,但从来没有种类那么多过。
孟昕昕不贪嘴,不爱吃这些糕点和小吃食,每次墨云知送来便让下人自己分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糕点一端回厨房,众人就一窝蜂地去分糕点。
梧桐苑的所有人都不会说话,有的会说,但不能说,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好像变成了喑人。
狗狗也是,大概是没人同它说话,顾己也高冷,它都有些抑郁了,叫声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鹦鹉也是,开口的时间也变少了,也是因为没人同它说话。
有一段时间,狗狗总坐在地上汪汪叫和鹦鹉说话,鹦鹉也只会那两句“孟小姐好”“早上好”。
久而久之两小玩意儿都厌烦了,狗狗就趴在地上呜咽呜咽的,仿佛是在哭泣。
鹦鹉倒是学会了狗狗的叫声,每天汪汪汪的,偶尔也会呜咽。
孟昕昕将院里的燕子放了,燕子飞了就没再回来。
她试过放开所有的鸟,可惜就只有那只燕子飞走了,喜鹊仍旧郁郁寡欢,每天无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