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兰准备了几套新的衣衫,到赵家去带给小柱子,又和奶妈一同带孩子出门放风筝游玩,母子亲近,偷享片刻天伦。为了怕赵天麟发现自己到来,却关照刘妈说自己是有夫之妇,为防人言,只自己、奶妈和孩子三人私下相聚,不可对赵先生提及自己,更不可与赵先生见面。刘妈听也有理,便依从静兰的意思,对赵先生闭口不提。
柴房之中,又阴又冷。静云独自一人被关在里边,想起了幼时的往事。那时家中尚未遭变,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拿了这块“紫燕双飞”的石印盖着玩,糟蹋了父亲的一盒好砚。父亲对自己万般宠溺,并未严厉责罚,只随口数落了两句就和自己玩闹起来。如今父亲横死多年,母亲出家,自己被迫嫁到周家竟因这块印石遭此无端的灾祸,再无人怜爱,以泪洗面不能止歇。
她坐在柴草之上,越来越觉得寒气入骨,难以抵抗之时,却听开门锁的声响,有人进来。原来是少白带了人来,帮她整理柴房以供暂时容身,还带来了被褥用品和食物,关切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静云谢过少白,担心起刚刚发病的少朴,打手势问他:“你哥哥好吗?”少白轻叹一声,答到:“还好吧。老毛病了。”静云虽然被少朴逼着搜身,仍知他是为了维护自己,也是事情过于凑巧,冷了几分之后,对他并无太多怨恨,只是为他的身子担忧。少白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觉得他最近状况不是很好,我有点担心。”静云一听,更是为少朴心焦。
医厅之中,老夫人忧心忡忡,穆先生说道:“大少爷的病更沉了,我担心啊。”老夫人问:“真的没有办法,抑制病情的恶化吗?”穆先生捻须而思:“据我所知,目前的医学,还没有相应的办法。不过,日前,我在报上看到一条消息,据说一位德国著名的神经内科医生,盖纳博士,正在应邀在北平做演讲,听说他带来一些神经内科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对大少爷的病症有所对应。我想,如果能请他来给大少爷看看病,说不定他能对这个病有什么良方呢?”老夫人宛如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亮,不由得语气不稳:“啊,真是好极了,这两天,我也正预备到北平去一趟,就这么决定了!”穆先生却又摇了摇头:“不过,不一定能请得到啊。也不知对方,行程怎么安排。”老夫人叹了口气,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尽我所有的能力,无论如何,要请他来给大少爷看病。”说罢站起身来,对穆先生交待:“我这就启程到北平去,请我北平的朋友去打听一下,盖纳博士的行程。”
老夫人收拾行囊,带着阿吉和小青,准备启程。临出门之时,交待少白:“小心照顾你大哥。还有,在我回来之前,不许放静云出柴房。知道了吗?”少白刚叫了句“妈”还未说话,老夫人便说了句“就这样吧。”这时候,有人从远处叫着“老夫人”跑来了,一问之下,说是刚拉表小姐上街,她却拎着大皮箱住进万春楼了。老夫人惊愕之下转头看少白,少白颇为尴尬也不说话,老夫人气冲上头:“真气死我了,这家里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事情一桩接一桩。少白,赶紧的,去把你表妹接回来!”
少白低头“哦”了一声,站着不动。老夫人更是生气,对着少白说:“哦什么?还愣在那儿,快去啊!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赶时间,赶紧去啊!”说完匆匆上车离去,即将去往北平。少白站在原地,理了理头绪,心里拿这个刁蛮的表妹实在是没办法。
万春楼的一间客房里,酒菜满桌,柳湘君独自一人,旁边有两个青楼女子伺候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苏凤刚刚到楼里来,春姨便大呼小叫,“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回来了。”
苏凤见状问到:“怎么了,是周爷来了吗?”春姨答到:“不是,是周爷就好了!”苏凤正疑惑,春姨又接着说:“是周爷的媳妇,周家少奶奶!”苏凤一惊:“周家少奶奶?她上咱们这儿来了?”苏凤问:“她是来找我问罪的吧?”春姨答:“不是,她撒大钱,包您月呢!还非让你陪她不可。”苏凤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虽然疑惑不解,但也忙换衣梳妆,到楼上应付客人。
到了楼上,苏凤与湘君见了面,春姨热情招呼,一口一个“周少奶奶”,湘君不便细说也便认了这称呼;苏凤却注意到了湘君胸前佩戴的玉石胸针。苏凤领命为湘君奏琴,湘君却没听两句就说不好听,换了几曲都是如此,愈发地烦躁,春姨只是不住地赔笑脸说好话。最后换了一曲,边弹边唱,正是周少白最熟悉的琴曲,静云几日之前才在家里弹过的,可是湘君仍然是越听越气,拍桌而起“唱的什么呀!”正在发脾气时,突然间少白走了进来,春姨一见觉得事情要大,忙招呼:“周爷,您可来了!这边坐!”
少白不理会春姨,黑着脸命令湘君跟他回家,湘君一口回绝,说周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不姓周。少白不管湘君大叫大嚷,抓住她的手径直把她拉走了。苏凤想到那胸针,问春姨,这周少奶奶姓什么叫什么,春姨只知道她姓柳,别的却不清楚了。
少白拽着湘君往外走,正好撞到了刚刚前来的赵天麟。湘君一看,居然大叫“赵先生,救我!”
赵天麟不知情由,只道是湘君被强人所欺,当即出手拦截。少白瞟了他一眼,说到“不关你的事,让开。”赵天麟口称自己和周少奶奶是旧识,少白不明所以,湘君却赌气地说自己不认识少白。
赵天麟一听,直接便伸手阻拦少白,少白还手,二人一来一回竟交上了手。湘君一见真打起来,吓的又连连劝止。那龟公忙居中调停,免不了还挨了几拳脚。湘君用力拉开两人,抱住少白的手臂,甜甜地说到:“好久没见你为我吵架了,这证明你还是喜欢我的。”少白扭头骂了句:“发什么酒疯!”瞪了赵天麟一眼,拎起箱子来带着湘君走了。
赵天麟一头雾水,问了龟公才知这便是周家少爷。他一听周家少爷,往事涌上心头:自己当时苦苦哀求静兰的父亲答应自己二人的婚事,林老爷却问他靠什么给让自己的女儿过的像婚前一样舒适,自己凭什么把掌上明珠就这么交给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如果真心爱静兰便不会在一事无成的时候娶她。林老爷的朋友周柳二位也在旁帮腔,让他事业有成再来求娶,否则便是攀龙附凤,妄想一步登天;最后还扔给他一块银元,让他从擦鞋匠做起,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家财万贯。
赵天麟丝毫不考虑老三位说的乃是实在道理,却只认为自己被轻视侮辱。如今他也成了富庶人家,捏着这块银元,满腔愤恨,在屋内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