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最后一根稻草
坐拥两座矿脉的皓月国，不可谓不富，简直富的流油。就说显赫的花市仙岳阁，墙外都是贴满金箔，出入者非富即贵，一夜抛掷一千两银子亦是常有的事儿。
一段惊天雷人的恋情，却在这么一个被金钱驱使的国家里津津乐道数十年，乐之不倦。
这不！
一听到某酒楼先生要讲述这个戏文，早早就前去占了位置。
“这段旷世奇缘，历经千险万阻的明月汝和竺道生到底如何相识，得容我娓娓道来。”夏雪睿龙钟老态的把玩假胡子。
磅！
他重重敲响了响堂木，正襟危坐道:“这还得从明月汝年幼时讲起。”
“那时，她还只叫作明月汝。”
方还躁动的的酒楼，纷纷静了下来，都不想错过一句一字，生怕与精彩部分失之交臂。
……
明月汝诞生在大雪纷飞的一天。
没有所谓的床，有的只是湿漉漉的干草，什么遮风挡雨的家、温柔贴心的阿娘直接与现实背道而驰。这位陌生既熟悉，又令人畏惧的阿娘，只教授了明月汝一件事，那便是如何乞讨。
是的，她明月汝出生在令人厌恶的乞丐窝。
而她的生活也在乞讨下缓慢度过，直到她四岁那年，发生了重大变故。
同样是大雪纷飞的一天。
寒冬腊月，街头早早没了人影，关门迎客的客栈里飘散出浓浓香味。勾起了明月汝的馋虫，她蜷缩于后院小门门口，冻疮满目的手把那个瓷碗搂得更紧了。
她在等，能不能得到点食物，实在没有就打算去隔壁抢走阿旺的泔水充饥。她实在饿的有些狠了。
精神恍惚时，冻僵的手感受到久违的温热。她猛的一个深吸，专属于白馒头的香甜钻入鼻腔，拉回了她的思绪。愣愣的看向出现于眼前，一朴素的男子——她记得是店里的人。在我还记得是无聊妞妞埋头看，碗里躺着两个巴掌大的白面馒头。明月汝通红发紫的脸露出一脸笑意道:“谢谢。”
“快点回去吧，这天怪冷的。”男子拍了拍身上落的积雪，转身进屋啦。
明月汝小心的将馒头塞入怀中，小脚欢快的在街道上跑。常年居住的地方是荒废多年的道观，据说先前是个土地爷爷，不灵了，没用了，也就弃了。再后来成了乞丐扎堆的地方。
腊八，别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声音远远潜入明月汝的耳中，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些。可当踏入家——道观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傻眼。脑海骤时一片空白，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那个熟悉的女人，毫无生气，光溜溜的躺在草推上，身上本该穿着拾来的袄子不见了。蜡黄的肌肤有各种淤青，头发掉落的遍地都是。一阵寒风吹气，带起她身上的发丝，飘落在明月汝的脸上。
她伸手握住了那根发丝，怀里揣着热乎乎的白面馒头落在了雪地上。
明月汝没有哭，她只是有些失落。
那个每天等着自己回来的人——死了。
一开始她不明白的，以为所经历的一切就是这样的，本该这样的。直到明月汝遇到与自己同龄的小孩，她开始怨恨。怨恨阿娘将她带入这个世道间，怨恨此刻所遭遇的一切，怨恨她没真正做到一个阿娘应该做的一件事，哪怕是仅存的一件，让她感受到一丝庇护和温暖也够了的。
她足足伫立了两个时辰，才哆哆嗦嗦的拿了一根棍子，在道观后面挖起坑，棍子是朽的，没几下就断开了，明月汝就用手刨。
雪下的更大了，鹅毛般纷飞，美丽极了。飘落在她脸上融化了。“啊～呜呜呜”终究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宣泄着心中的情绪。
她知道，以后没有人能在这艰苦的人世间陪着她了
挖好了坑，在下面填好干草，才磕磕绊绊拖着阿娘埋进去，找了几个石头堆了个捡漏的碑，在用些小石头把土堆围了起来。找了三个干树枝，插在了碑前，还拾些树叶堆在旁边，这个天气很难生起火，也就没点燃。
做完这些，明月汝早就饿的顶不住了，血泥混杂的手捡起硬梆梆的馒头，坐在母亲坟旁啃咬起来，宣泄情绪，吃的很快，一不注意噎住了，差点下去陪阿娘。亏得机智的抓起一把雪含在嘴里化开，才逃过一劫。
再后来，同往常一样，白天乞讨晚上睡觉，这样麻木的过了两月左右。明月汝终是忍不了了，她厌弃这样卑微到骨子的生活，丢掉了常年用的饭碗，摔的个粉碎，发狂般冲出了就去。
道观外有六七个小孩扎成一堆，手里各自忙碌着堆雪球。
明月汝发了狠的撞向毫无准备的几人，个个都摔的个四脚朝天，看着他们也有被自己欺负的一天，她笑的格外大声。
人多势众，那群小孩爬起来就对着明月汝一顿暴揍，她感觉不到痛一般，一直笑个不停。一场小孩子之间的战斗，明月汝无疑是输了，输的头破血流。
可她心里缺是说不出的轻松。
她终于会反击了，而不是一味的忍让。
没几日，又从人口中笑谈国清寺是人间天堂，没有世俗的疾苦。明月汝听的动心了。麻溜的跑去江边清洗掉衣服的污渍，满怀憧憬的动身前往清国寺。
上清国寺的山，一共一万八千八台阶，明月汝一路上走走停停。因为身着破烂，常年垢面蓬头，走在哪儿都是被避让嫌弃的对象。更有甚者，将乐趣建立在她身上用脚绊她，一不注意就向前栽了去，磕了一嘴血。严重的直接用脚踹，弱小又无助的身影直直“磅磅磅”跌落台阶，引来破口大笑。
那些轻蔑，嘲笑让她失去了理智，做一件正确又似乎错误的事情。
明月汝爬起来，低吼一声，发了疯的朝那个男人跑去，一口咬住他的大腿。无论那个肥胖男子怎么打也丝毫不松口，硬生生的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血肉，当着几人的面，把那块肉吞了下去。
是的，就是吞下去，嘴角还流着血，滴落在地上，不知是她自己的血，还是那男子的血。
他们被成功吓住了，那些令人厌烦的声音也终于停下了。
“老子非要杀了你。”男子气急，抡起拳头，十分有力的落在明月汝身上，换了一个脚，狠狠踹在她的肚子上。
明月汝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在台阶下。“碰”“咔嚓”一声，隐约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明月汝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就算如此，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以往遇到这种问题，每每都是跪拜磕头祈求，她已经受够了这屈辱的日子。
我凭什么忍受！就凭我出身低微？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明月汝又站了起来，动作丝毫不减，同刚刚一样，一口撕下男子的肉，吞了下去。
你来我往下，男子承受不住了，无论是心理还是肉体上的摧毁。不止他，在场的人也是纷纷傻眼，没曾想仅看着三四岁的女娃娃既这般狠厉劲。
明月汝身体也到了极限，可她不曾表露半分，依旧恶狠狠的瞪着男子，宣誓着她不会就此认输。
男子打了退堂鼓，拖着伤痕累累的双腿，从另一侧准备下山，临走时还不忘放狠话:“有能耐就给我在这儿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话落，撅着扭来扭去的屁股逃离了。看戏的人也纷纷开始散了，可不敢再贸然找这小乞丐的不自在。
人都散光了，明月汝才敢放松身体，佝偻着背穿入到丛林里，避开那条光明大道。找个草坪躺了上去，昏昏迷迷的小歇了会儿。醒来后，凭着本能，找了些简单的车前草用来止血。至于体内的伤，她向来抱着，不死就成的心态
深夜的森林，虫鸣窸窸窣窣的声响打成一片，伴随着风肆意横行的呼呼声，尤为显得危险。明月汝确是指顾从容，娴熟的爬上一棵不高的树，望着高挂于顶的玄月，陷入沉思，自疑，情绪各异涌入心头。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更加让她确定要入国清寺。
仅有四岁的明月汝哪儿又能知道，国清寺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不过是道听途说，把那地当做了避风的港湾。
在森林里穿梭，道路难行，荆棘密布，枝叶横生，杂草高的离谱。唯一让明月汝安心是，只要避开蛇虫就行，这儿没有包藏祸心的人。一路直行，没有大道的弯弯绕绕，花半日多的时辰，不曾停歇，总算抵达的山顶。
明月汝的衣服已经被荆棘勾的松松垮垮，头上还顶着几片叶子。寺庙门口的人视线打量几分从山坡下走出来的小乞丐，先是不明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后又皆是嫌弃之意的进入寺庙。
从小察言观色的明月汝如何看不明白，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异样的眼光。双手任是不自然的捏住衣角揪了揪，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定，才迈开步子，跟在衣着鲜艳整洁的人群后企图一起进入寺庙。
“站住！”身着灰色子袍的，体格高大偏瘦的和尚，伸手拦住了明月汝。
不明所以得明月汝抬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他，营养不良的碎发随风飘荡在空中。和尚捂住口鼻道:“求佛，还是还〔huan〕愿。”
明月汝第一次到寺庙，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埋头盯着草鞋上黑黝黝的脚，又微微看了看那和尚脚上的布鞋，一脸正色道:“我想和你一样，留在这儿。”
和尚先是一愣，又一把推搡道:“这儿是寺庙，要找住宿去客栈，破乞丐一个，别在这惹人厌。”
瘦弱的明月汝措不及防的跌倒在地，她先是一懵，后又急忙爬起来，有些急切道:“那我求佛，求佛！求佛！”
她不要赶走，这和她臆想出来的偏离太多。她有些承受不了，哪怕只是进去瞧瞧…这千辛万苦走来，如传言般没有苦难的清心之地——国清寺。
“去你的，没钱还来此地求佛，想疯了吧你。”和尚一脚踹的很用力。
一脚将那道小小的身影踹下了山坡，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他做完这事后，依旧可以坦然自若的站在门口迎接上来拜佛的达官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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