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共雪一场,此生不慕白头。”
1926年冬,也是钟辰乐跟着钟易逐渐尝试接受百乐门最关键的一年,向来游手好闲惯了的公子哥也被自家老爹强迫着去学经商,整日忙得晕头转向。
钟辰乐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平时推杯换盏倒还能应付,一让看账本就头疼,更别提让他亲手誊写货单了。
宋朝朝“所以你就忍心让我这么没读过几年书的小女生帮你抄写吗?”
咬着笔杆一脸幽怨,瞪着对面人,烛火下更是显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钟辰乐“认字儿会写就成~算我求求你了!明早这些要交不上去,我老头能打断我的腿!”
好不容易才坑蒙拐骗来的两个代写,钟辰乐今晚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过这俩免费苦力。
宋朝朝“抄归抄,认出来可别怪我俩。”
黄仁俊倒也没说什么,家里条件不好,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如今也是难得能写两个字儿,算是乐得自在吧。
——
着急交作业的人最先睡着,望见对面女生脑袋也一点一点的越降越低,不由轻笑出声,随即伸手轻轻拖住对方的下巴,小心翼翼的往下放。
也是,时间真的太晚了,冬日里本就容易犯困,更别提还是在暖炉下抄书了,就连黄仁俊自己都有些熬不住。
瞥见女生手里还紧紧攥着笔杆,顺势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接过笔杆,试图拿开,好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一些。
宋朝朝“嗯唔……”
宋朝朝向来觉浅,经黄仁俊这么一弄,反倒给折腾醒了,有些发懵的望着对面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黄仁俊“嘘,辰乐睡着了,你去旁边睡吧,放着我来抄。”
“嘘,辰乐睡着了,你去旁边睡吧,放着我来抄。
”指了指旁边呼呼大睡的少爷,目光却不由被对面窗户所吸引。
又开始下雪了。
宋朝朝“你在看什……”
顺着少年的目光回过头。透过窗户望见窗外景象不由愣了,少年的轻声细语也随之而来。
黄仁俊“一起出去看看嘛?”
——
黄仁俊很怕冷,他一向不是很喜欢雪,可如今望着漫天飞雪,却莫名心安下来,透过路灯映衬后的雪光也格外耀眼。
今年的雪是吉林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也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年。
静静的看着女生在雪地里扑腾,嘴角的笑意也止不住愈演愈烈,心底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已经等了太久,久到忘了自己究竟熬过了多少日夜,才换来女生的长大成人。
与宋朝朝的每一次的对视瞬间,都是黄仁俊无人知晓的本能告别。
黄仁俊“宋朝朝。”
鼓起勇气轻声开口,即便是在寒风中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黄仁俊“明天我还想和你一起看雪。”
静静的望着对方的眼睛,却不知从何说起,吞吞吐吐了半天,却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黄仁俊明年还想和宋朝朝在一起。
下一秒身体被人猛的扑了个满怀,不由稍稍后退两步这才稳住身形,或许是女生偷吃了糖,连头发丝上都是甜蜜的气息。
宋朝朝“不跟我一起看雪还想跟谁一起啊?”
女生整张脸都埋在颈边,声音也闷闷的,听起来反倒有些不开心。
反应过来顺势收紧手臂,轻轻贴了贴怀里人的发顶却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抬头望向夜空,漫天飞雪看久了反倒让人有些头晕。
垂眸看了一眼女生头发上面的雪花,早已覆盖成了花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肯定也和对方一般模样。
十年里经过了那么多次大雪纷飞,这是黄仁俊和宋朝朝第一次被风雪染白发丝,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算是此生共白头了一场。
我们之间是不能说的秘密,也是相互奔赴的义无反顾。
——
1928年立春,年岁不好,往日那条畅通无阻的大街,如今也被游行的学子都得水泄不通,经济大萧条好像快要来了,每个人都变得急躁不安。
黄仁俊的母亲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冬天,立春前一夜离开的就差了一天……
少年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早年父亲和小叔一起被迫抓去当兵,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母亲的丧事也办的冷冷清清。
黄仁俊看上倒还好,在邻居的帮助下,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一系列仪式,整个过程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下连钟辰乐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待在一旁旁帮忙打点。
实在不放心少年一个人在家,女生也千方百计的想着法去调班,也多亏了钟小少爷的帮忙,宋朝朝这才得以忙里偷闲,时常跑去偷看黄仁俊。
妇人的遗物是宋朝朝帮着一起整理的,虽然心里难免有些犯忌,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听见少年抱着衣物小心抽泣时不由一愣。
黄仁俊哭了。
母亲离开没有哭,办丧事时没有哭,就连下葬时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人,现在却抱着衣服哭的鼻尖通红。
宋朝朝不知该说些什么,事到如今恐怕任凭她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世上没有人能感到身受,她从小没有父母,也更加不会知道黄仁俊此刻的心情了。
只是轻轻将少年拥入怀中,感受到对方哭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一时间心酸也不经意涌上心头。
身体被人紧紧搂在怀中,颈边的凉意也迅速扩散开来,哪怕被对方勒的后腰发麻也不敢松手,只能乖乖抱着少年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
黄仁俊现在很痛吧?
可惜她没办法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