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一个少年向不远处点了点头,确认没找错人。
在昏黄的路灯下,钢管和手臂褪下了阴影的伪装,人头攒动,将灯光下的某人围的水泄不通。
沉默。
人群中心的目标突然开口:“连打架都不能自食其力,真是有够难看的。”
那个为首的少年眼角抽搐,但似乎又谅解了对方的不知好歹,摆了摆手,露出明媚的笑。
包围圈开始收缩。
“上。”
他大喝一声,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纷纷涌动向前。
那个被包围的人身子微弯,手肘狠狠撞击在最近的一名男子小腹,趁着对方吃痛后退时,一脚踢在对方腿弯,借势翻转身体躲过铁棒。
他抓起掉落的钢管,朝冲来的人群全力一挥,几人后退,人群的潮水撞在了坚实的堤坝上,后面的人推开前面的人,不依不饶的向上攻击。
咚——
背后传来一声闷响,那个男子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堤坝崩塌,潮水一拥而上,铁棍如雨点般落下。
少年上前,蹲下抓起他的头发,亲密相对。
“现在够好看了吧~”
……
兰杰有很多秘密,他不打算给任何人说。
其实他过去的某段时间脾气超级暴躁,喜欢用拳头处理问题。
他收藏过一整套超级英雄的漫画,但后来卖掉了。
他出生在一个还算是美满的三口之家,日子普通且枯燥。
“儿子回来啦?”
“嗯。”他随口答应,冲上了楼,但没来得及掩盖住自己挂彩的脸。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从单杠上掉下来了,脸先着地。”他说着,挤出一个微笑。
“喔,等会记得下来吃饭。”
“好诶。”
“少看那些没营养的漫画!”
“好诶。”
房门一关,十年过去。
作为中产,的确本应该有一个至少体面的未来,他也是这么想的,或许自己会去做消防员,只要打开警笛路上的车都为自己让路,能随意的兜风闯红灯,还能像超级英雄那样救人于水火,多拉风。
又或许……意外比明天来的快。
家里欠着银行钱,借出去的钱也讨不回来,入不敷出,母亲病逝,父亲过劳,只剩下一间即将被收走的房子和还没能自理的自己。
在自己最需要超级英雄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出现。
接下来的日子都在亲戚家借住,在哪里都不被欢迎,觉得整个城市都不欢迎自己,到了叛逆期,暴乱更加肆意,交了更多坏朋友,不再去烦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正式成为边缘人。
每天的日子一脚深一脚浅,挨的打越来越多,每天晚上都沉浸在变故的悲伤中。
一次,他实在太饿,目光停留在了别人吃一半就扔进垃圾桶的食物。
趁着周围没人,伸手去拿,手却在半空中被抓住。
“X的,这都有人抢吗!?”他已经挥不动拳了,只能委屈的控诉着不公。
“兰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找你好久了。”
“…你是谁。”他缩回手,警惕的后退一步。
“哦,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一直和他关系不错,如今他儿子落难,我是应当要帮的。”
“……”
“这样吧,你跟我走,我或许可以给你找份工作。”
他没有多加思索,当下也没用权利思索,填饱肚子最重要,就算对方是骗子,大不了也就拼命,反正自己对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早就厌倦了。于是他到了黑山研究所,开始了人生里的第一份正当的工作。
当然,自己只是个实习的保安,在那栋满是精英的基地里,不管是科学家还是当保安的前辈,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
但没关系。
以前人为天下人都负我,所以干什么都心安理得,如今在自己落难时被别人拉了一把,所以见谁都像好人。
更重要的是,自己明白自己需要这份工作。
首先要改的就是自己睚眦必报的习惯,抛弃掉那些正常人所不齿的作风,从野兽变成人,学圆滑是应该的。
忍耐不是难事,即使被当众指责也绝不能还嘴,自己绝不能冒着被开掉的风险逞一时之快。
比起其他犬科,爱叫的狗没什么胆子咬人,他清楚这点,也更清楚自己过去做头狼时有多么凶猛。
于是他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啊……”
他洗过脸,擦干挂在脸上的水珠,换了一套衣服,然后盯着镜子里面的人出神。
干净整洁,连上总挂着笑,外人都觉得自己是个乐天派。
他自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再难与真正的自己重合,头狼被驯服,成了哈士奇。
他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散步。
上天似乎还在不停的玩弄他,他本以为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黑山事件却又爆发了,刚适应的生活就这么毁了,自己又从保安变成了反抗军干部。
平平常常家道中落的人生居然一路歪到了这里,他想。
这里的环境比黑山基地好,鸟不拉屎,空气清新。
"哈喽?"
一个声音传来。
他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什么事。”
“B队有人武器坏了,有空来看看。”
……你们自己没手吗,非要找我吗,我很闲吗?
“咳咳……嗯有空就去。”
“怎么了,今天怎么看着没精神啊。”
“啊哈哈,哪有的事。”
刚刚自己的想法是怎么回事,突然聚集在胸口的怨气是怎么回事。
……
那边…应该没有东欧危险吧……
他默默祈祷,祈祷被他送去萨尔茨堡的新兵不会遇到麻烦。
该死的,瞎想什么,不赶紧送走他们又能怎么办,他冷哼,跟自己过不去。
因为联合军的抑制立场,人类没法生育下一代,因此任何人员损失都是难以承受的————我们还有多少人可以打啊。
他自己这一代人打光了,就到了成文那一代,成文那一代打光了……
就……
没有希望了啊。
他知道自己活不到那天,但又不禁紧张了起来,渐渐的,紧张转变为了烦躁,开始在胸口堆积。
“X的……”他随口一说,又吃惊的发觉不对,自己心中那被老鼠啃干净的狼性突然开始悸动,紧张的确认周围没人后,松了口气。
“我已经多久没说这种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