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铁塔，自己又做噩梦了。
但终于，从这梦里挣脱了出来，转头看见刚进房间的兰杰。
可能是刚巡逻回来，他穿着护具，那支被自己近距离欣赏过的手枪现在正他腰间的枪套里沉默着，褪色的蓝色制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嗯？”兰杰也注意到了这边。“怎么现在就醒啦。”
“嗯…做了个噩梦。”
“哦，我还以为是我把你吵醒了呢。”他摘下黑色的头盔。“我刚刚其实以为你在踢被子。”
"......呵呵。"成文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没有，但也觉得有点丢脸，是梦境太真实了，他不能否认。
"刚刚那个梦有什么特别的吗？"
兰杰走近，看了看床单，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着的精芒
“只是发现那是梦了之后，就没那么怕了。”
“嗯。”
“……”
“我怎么感觉你有话要说啊。”
“兰杰哥…”
“怎么了。”
“我算不算那种招人厌的人啊。”
“干嘛这么想。”
“就是，感觉啊……”
说实在的，兰杰并不喜欢小孩，他自己过去就是那种叛逆不羁的屁孩，在亲戚家里寄宿，被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以为全天下人都和自己一样，没一个好东西，所以作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直到被人搭救的那天他才知道是人都不容易，回想过去，惭愧不已，所以非常清楚自以为成熟的叛逆少年可以有多讨厌。
当然，自己对成文自己并不反感，他又不是自己那种人。
“你是想说铁塔的事吗。”
“嗯。”他点点头。“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原来如此。
他笑着去捏成文的脸颊，成文也不躲，任他把脸捏到变形。
“呃……他嘛…”他知道要说什么，却迟迟措不出词，为了你好这种话有多么流氓他比谁都清楚，但等到自己说这话时，又好像理解了谁的苦衷。
“……他只是…”
“其实，我想去。”
欸。
“嗯？”他松开手。“不会吧。”
“我…梦见了联合军，他们差点置我与死地，我却无能为力。”
“这不怪你，你只是…”
“兰杰哥。”
“呃，你说。”
他第一次从成文的眼神中感觉到坚定。
"我想跟随你的脚步，成长为你需要我的那个样子。"
……
"哈！"兰杰突兀的笑出声音："我想起来了，这话是从我的漫画里缝合出来的。"
"啊…被发现了。"
"你啊。"他揉乱成文的头发。“去那干嘛，在要你命的子弹风暴里到处跑，然后得一个反抗军最好捏的脸蛋奖吗。”
“兰杰哥，我真的…真的有时候觉得我是个拖油瓶。”他拨开兰杰的手。“总是被你们照顾，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
“不麻烦。”
“为什么？”
“你多好养啊，喂什么就吃什么，干活不偷懒，从不发牢骚，已经强过大部分人了。”
“……”
“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男子汉搬东西是搬不出出息的。”
“那，我可以加入了吗。”他抬头，目光里满是期待。“做些最简单的事都行。”
“不，那也算不上出息。”
“啊？”
“你要学习，进步，识字，学会创造。”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我呢，已经三十大几了，现在是来不及了。”他看向成文。“但你不一样，你的时间还很充裕。”
“…怎么做。”
“白森林基地那边的人学历都挺高的，以后我一定送你去那。”兰杰的神情逐渐严肃，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平时不怎么正经的自己能说出这种等级的话来，怕疏远成文，又怕被觉得婆婆妈妈。
但越是想关心，越是婆婆妈妈。
真是的，你自己活的像样吗，当什么人生导师。
但只有这样才能长大。
“你要跟着他们学，学知识，你可能是人类的最后一代人了，别像我一样…”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认真，让眼前这个小孩面对现实太过残忍，于是他话锋一转，笑着说。“怎么也得混出点名堂来，我以后好和别人炫耀我收了个读书人当小弟。”
“……可是…”
“如果你实在想当兵，也要学习啊，学学你卡罗姐，那可是年少有为啊，18岁就在军队里当医官，现在还能当侦察兵，多潇洒，再看看我，还是找了关系才在实验室当保安，名不正言不顺的……”
“……”
“在实验室嘛，沾点文人的气息。”
“……”
“就讲这么多吧，你接着睡吧，我也要睡了。”
“好…”
成文躺在床上，若有所失。
晚安。
第二天从地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成文自然不在床上，他也没觉得奇怪，要么他在教堂，要么在洗衣房，这一带和谁都熟，不会有问题的。
但想到昨晚的事，多少有点后悔，给他找个礼物吧。
于是，他又背起枪，出门了。
………
“卡罗姐。”
“嗯，今天有空来找我？”成文找到她时，卡罗正坐在医疗站里，肩上带着红十字肩章，冷面热心的给一个行动不怎么小心的反抗军成员包扎创口，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眼看成文。“兰杰呢？”
“我……”
倒不是羞于开口，这也没什么值得羞耻的，只是难以预见的将来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我想…”
“嗯，说吧，想要什么。”
原来自己给别人的感觉是喜欢索取吗，太遭了。
“…你要进步，识字，学会创造……”
“……大你24岁……如果不早点学会自立……”
脑子里突然响起两段话，迷迷糊糊的交织在一起，不知是不是被谁嫌弃。
“我要学习。”
卡罗一怔，手里的某根筋突然收紧，包扎的用力了些。
“嗷哦……大姐头，能不能认真点啊。”
“嘁，你认真点就不会受伤，下次受伤了别让我看见，找死也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去死。”
“好好好，你赢了，嘶…我先走了。”
那人离开了………
“我想学习。”
看来自己没听错。
“学…什么？”
“能让我变成你们的东西。”他认真地说，"我想学习，学习很多我以前不懂的东西，这样我就可以去保护别人，保护更多的人了。"
卡罗沉默着，盯着成文看了很久。
"你真的决定了。"
"嗯，决定了。"
她站了起来，突然发现这个初见时只有自己腰那么高的男孩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肩膀。
没准现在是时候了，是时候该醒了。
“很好，那么，跟我来。”
冬天很快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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