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不信佛了,也许就没几个信的时刻,但是他知道刘耀文至今仍然是在家居士,因为鹿言软先前还去空山寺给他求过佛珠,那时已经是鹿言软和丁程鑫正式离婚的第三年了。他们离婚的时候,刘耀文大一,叶安妮高二,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年纪,家长间的长期冷战他们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私底下甚至也偷偷商量过,假如一定要分开,那就叶安妮跟着丁程鑫,刘耀文跟着鹿言软。因为刘耀文总是更体谅鹿言软,就像叶安妮始终更怨恨他一样。可惜他们的意见最后也没能派上什么用场:丁程鑫坚持着把刘耀文领走了。于是叶安妮感受到一种彻头彻尾的背叛。
其实想想也是,刘耀文和丁程鑫长得更像,他又听话、成绩又好,会体贴人还不惹事,所有人都更喜欢他,丁程鑫把他领走也是理所当然。他想必是恨极了鹿言软才把自己留下给他找麻烦,而鹿言软,问也不用问,他肯定是更乐意和刘耀文在一块儿的。他在这被母亲背叛的愤怒中感觉寒心彻骨,但那时候他还苟且地想:还好,还好刘耀文是要我的。但后来刘耀文不知缘由地对他避而不见,就算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也总是匆匆敷衍。叶安妮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他那无往不利的好人缘似乎是为了弥补兄弟阋墙,血亲相离。于是他开始泛泛地恨,然后某一天,他又在恨之中找到了当初的答案,那答案便是和鹿言软性格更相近的刘耀文,和丁程鑫一样爱憎分明的自己,是他们自身。丁程鑫终究还是偏执,宁愿留一个鹿言软的幽灵在身边,也一定要插一个叶安妮继续向鹿言软诉诸他的恨。他欣然地接受了这项使命,不遗余力地给鹿言软找麻烦,但他同时也在心里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大学毕业后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收罗了帮颇有能力的下属,每天插科打诨加办事,日子过得还挺惬意。刘耀文进了家不错的公司,兢兢业业做朝九晚五的打工社畜,他这几年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隔三岔五就来找叶安妮说些有的没的,叶安妮自然爱答不理,就好像两个人身份对调。刘耀文这会儿八成是下班了跟同事出来看电影,叶安妮想他应该没看见自己,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散场的时候避过去的可能性。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这号人的关系,叶安妮对本来很期待的电影都失了兴趣,他每过一会儿就看一眼手机时间,然后度秒如年地继续看屏幕。前边是同事的脑袋,斜前方是刘耀文的脑袋,叶安妮看这两个脑袋看得头都发昏了,突然前边的脑袋往边上凑了过去,叶安妮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看到他亲了刘耀文一下,而刘耀文没什么反抗。
叶安妮陷入了沉思,他的沉思持续到了电影结束,场灯再次亮了起来。叶安妮想了想,觉得自己是个遵纪守法文明礼貌的高素质公民,于是他提腿踹了前面座位一脚,力道不大,但足够吸引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