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

丁程鑫给我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一直在校门口徘徊，因为太无聊，所以手什么都挠，挠墙皮挠狗尾巴草挠沙子石子，还要挠头发。小伍像条晒干的咸鱼，干巴巴靠着墙抽烟，他抽烟的样子很丑，脸皱起来像用过的卫生纸，眼球也被烟熏得很浑浊。

我故意乱踢石子趁此攻击他枯木般的小腿，嗖——命中，他疼得猛吸一口，嘴巴像烟囱一样冒白烟：“你想死啊小屁孩。”

我揶揄他：“你抽烟好丑。”

他触电了一样在那里狂抖腿，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包果糖，我去，明明小卖店都卖光了，他从哪里搞到的。

我有点后悔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包果糖咽口水，他得意洋洋把果糖丢到空中，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想吃吗？”

点点头。

“给我道歉，说，小伍是大帅哥，我是丑八怪。”

我好想呕吐！但我还是乖乖复述一遍。

他似乎发现果糖是整治我的一大利器，可以把我变成哈巴狗，于是变得更放肆，往我脸上吐烟，我狂咳不止他就神经质大笑：“学狗叫，学狗叫我就给你。”

小伍这个脑残，丑八怪，神经病！我两只手都在裤兜里攥成拳头，好想伸拳头把他的丑脸打成陨石坑，但我张开嘴，很不情愿：“汪……汪汪汪。”

小伍笑得肩一耸一耸的，我正想摊开手掌索要果糖，丁程鑫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听上去有点生气：“你在干什么？”

我和小伍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我转过头。程鑫站在校门口，他整个人很挺拔，也很精致，跟个景一样。他穿着风衣，戴着黑框眼镜，皱着眉头，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握着大大小小的纸张，我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有我的期末成绩、有每个同学都有的三好学生奖状、有学期报告、还有小广告——校门口总有乱窜发小广告的。

小伍拿果糖砸我的后脑勺，把烟丢在地上，我慌不择路地捡起那颗果糖，程鑫走近，有点不高兴：“你刚刚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我把果糖攥在手里，低着头。

小伍咧着嘴笑：“他学狗叫了，叫得挺像的，再跟你妈妈学学呗。”

妈妈这两个字从小伍的嘴里窜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丁程鑫根本不看他，对我说：“把糖丢了。”

我很小声地求情：“不要……妈妈...这个糖很稀有的……”

丁程鑫盯着我的头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牵起我的手离开。

小伍在后面一动不动，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露出很迷茫的表情，目光像灰尘一样，看似漫无目的，实则随风而起，飘向程鑫的后背。

程鑫牵着我脏兮兮的手回家，我想了想，还是把那颗果糖丢掉了。

回家的路上我很识相没说话，程鑫路过一个垃圾桶，把成绩单学期评价小广告之类的全塞进去，只留下那张奖状。每次程鑫给我开家长会我的心情都很复杂，一方面我学习不好还喜欢捣乱，家长会往往到最后会变成我的批斗大会，这让程鑫很丢面子；另一方面程鑫好看个子高，像个大明星，每次和程鑫来学校我都恨不得让学校所有人都知道程鑫是我妈，开家长会这件事，又让我很有面子。

而且程鑫很好，他开完也不会骂我，我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和学期评价他看都不看一眼，他只会把那些东西丢掉，然后继续做我的好妈妈，他从不在意这些东西。

“晚饭想吃什么？”程鑫握着我的手，掏出他小包装的湿纸巾一点点擦我的手指，我抓着那张红灿灿的奖状乱晃：“想吃部队锅。”

“好，吃部队锅，正好庆祝假期来了，”程鑫把湿纸巾团在手心，忽然开口，“很想吃果糖吗？”

我哽住，支支吾吾地嗯了几声，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就算想要，也不要做那种事，再想吃，也不可以答应那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