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就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明明每一次下手都是精打细算了,结果却刀刀致命。不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非专业人士剪头发就讲究一个几何图形:圆。
剪到最后,他仿佛亲手采摘出了一颗蘑菇,在d城某民宿的卫生间。
鹿言软发出一声不带语气的呼唤:“哥。”
丁程鑫竭尽全力憋笑,应一声:“哎。”
“好圆。”
“噗……”
“不要笑!”鹿言软抖落开身上的床单挥了漫天的断发,又马上扑到丁程鑫身上去闹,“这是脑袋,不是桂圆不是龙眼,干嘛剪成这个形状啊哥!”
丁程鑫一边往后退一边还要伸手护着鹿言软,说:“我跟你讲了我不会剪头。”
“这么圆还叫不会剪头?”
“这顶多……”丁程鑫停下来盯着鹿言软打量了一番,又被可爱得笑皱了脸,“这顶多叫会用圆规。”
鹿言软气得喊:“哥哎!”
丁程鑫快笑死了,又被人闹得耳朵发蒙,直接把人拦腰扛起来到镜子面前放好。鹿言软重新出现在镜子里面头还是圆得相当显眼,两个人的视线往那脑袋上一飘,再次不约而同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像个球。”鹿言软说。
丁程鑫伸手上去胡乱撸了一把,说:“乖。”
那之后鹿言软也没有闹什么,第二天就顶着圆脑袋跟着丁程鑫出了门。他们接了约拍单子,在d城呆了完完整整的两周,在一个下雨的傍晚才计划之后又去哪儿。
丁程鑫其实能料想到,所以当鹿言软说“想回家”的时候,他也只是了然的笑了笑,说了一声“好”。
鹿言软便笑起来:“那我们可以一起过年了。”
丁程鑫却说:“不骑车回去了。”
鹿言软愣神,问:“那怎么回去?”
“坐大巴吧。”丁程鑫说,“要过年了,路上什么车都多,危险得很。”
鹿言软没多说什么,想了想便答应了。
所以第二天丁程鑫先找了一个写字楼的停车场把摩托车锁好,才带着鹿言软一起打车到汽车站去。买票是丁程鑫去的,回来的时候直接塞了一张票到那小孩手里,再和他一起在候车厅里等。
车票上写的发车时间是十点四十。可十点三十七了,他们还在铁凳子上坐着。
“哥。”鹿言软叫了一声,“是不是该上车了?”
丁程鑫看了一眼时间,像思绪终于被召回一般说:“嗯,走。”
工作人员:“检票。”
鹿言软递出手里的东西:“好。”
工作人员:“下一个……你的票呢?”
丁程鑫说:“我没票。”
鹿言软那瞬间仿佛被电击,带着满面惊愕转身,惊慌失措地问丁程鑫:“哥没买票吗?”
“嗯。”丁程鑫的语气太平静了,“没买。”
“为什么没买?哥不跟我一起走吗?”
丁程鑫笑了,缓缓眨一下眼睛说:“嗯,这次不一起。”
“但你不是……”
工作人员开始喊人,车上司机也开始招呼,鹿言软好像没有再说出下一句话的可能性。
丁程鑫伸手推了他一下,说快上车,快上车。鹿言软急得眼睛里闪泪光,即使上了车也要从窗户里看丁程鑫。丁程鑫心里空得像被剜了一块儿,将手机举起来冲着鹿言软晃了晃,意思是,手机聊。
车准时开走,在鹿言软茫然无措的道别眼神里,丁程鑫给他发过去一张短信对话截图。
是自己和妈妈的。
妈妈:都要过年了 今年回来吗?
自己:回
接着丁程鑫自己打了一段文字给鹿言软发过去。
“这消息不是我回复的,应该是你那天点外卖的时候干的,我其实那天就看见了。怎么说呢,我送你来d城,你送我回家,我们俩算打平了。好好过年,挨打要还手,也可以去找严浩翔。以后见。”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
“我也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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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严浩翔的旅行社准时营业。鹿言软拎着一个小单反在门口坐着等生意,风像有病似的,指着他的短刘海吹。
淡季。淡季就是这样的,旅行社平均一天来三个人,其中一个还要么是贺峻霖要么是朱志鑫,鹿言软都看烦了。严浩翔也烦,只要看见相机和贺峻霖就叫嚷着要拍新的宣传片,鹿言软说他淡季还想揽生意纯属逆天行事,两个人就能拌起嘴来,鸡飞狗跳的,大半天也能过去。
鹿言软把修车店卖了。
给父亲留了大部分钱,剩下的存好,用一小部分买了个相机。和父亲的对峙过程特别酷,用朱志鑫的话说,他像一颗暴走的麦丽素。
就因为这句话,其他人当着他的面吃了一个多月麦丽素,甚至过年糖都是满满几大盘子麦丽素。他气得要死,年夜饭当天把半身聚会变成麦丽素战场,欢天喜地又炮火连天,搞得满空气都是劣质甜。
今天来的是贺峻霖。他下课了,从图书馆给鹿言软带了好几本摄影相关的书,说:“借期一个月,你抓紧看。”
鹿言软接过来胡乱翻了几下,笑道:“谢了。”
贺峻霖也坐到门口去,两个人就把旅行社门堵了。严浩翔坐在柜台后面摔摔打打又要轰人,鹿言软及时吼一句“放心吧没人来的”,就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贺峻霖笑得尽心尽力,笑累了就靠在门边玩手机。
鹿言软还是像往常一样看旅行社门口的每一条路。没生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过的,有时候眼神定在一个点上可以一个下午不改变角度,等有人把他叫回神,那么接下来的一整天,视野里就会一直有个眨不掉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