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鑫连连说没关系,却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屋。丁程鑫等他走了,到洗手池旁边冲了一下指尖残留的眼药水,再下楼,接了一暖壶的热水,上楼推开了鹿言软的房间门。
“哥?”床上的人几乎是立刻发出声音。
丁程鑫走过去:“怎么还不睡?”
鹿言软声音哑哑的:“我眼睛疼。”
“……嗯。”
丁程鑫说不出什么,把暖水壶放下,给鹿言软摆了一个杯子在床头柜。一切安置妥善后低头看了看他眼睛上盖着的白纱,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根本没办法自己倒水喝。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被内疚感淹没的感觉。
丁程鑫在原地站了很久,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山上的风。他过了好长时间才问:“想喝水吗?”
鹿言软说:“不。”
“睡不着的话数羊吧。”
“哥是不是困了?”鹿言软这样说的时候还扭着身子往床边缘移动着,“快休息吧……是不是还摔着了?我都闻到膏药味道了。”
丁程鑫看着人的动作只觉得心里更梗,说:“老板给了我们两间房,我在你隔壁呢。”
“……所以哥睡隔壁?”
“是这么安排的。”
“这个床不够大?”
“……你什么意思?”
鹿言软拍拍旁边的空位置,邀请道:“够大就睡一张床呗,又不是头一回。”
床是不够大,之前遇见的都是一米八的,这个顶天一米五。丁程鑫刚才的打算是找一个小的保温杯放点温热水进去,至少可以给鹿言软喝一个晚上,可现在……
对方邀请已发出,就看他接不接吧。
丁程鑫说:“床没以前的大。”
鹿言软答应着:“没关系,我睡不了很宽。”
“那如果明天要是起晚了……”
“还需要避嫌?”鹿言软打断他。
丁程鑫怔了一瞬,随即短暂笑了一下,说:“没。”
也好,至少半夜可以照顾着点对方。丁程鑫提着热水壶到自己上床的那一侧,放好,脱鞋,爬上床,盖被子
——可还没盖好,旁边人的手就伸过来了。
瘦瘦的一只手,顺着床单摸过来后一顿乱刨,在攥到丁程鑫的小拇指时停住了。
抓着不动了。
鹿言软躺的久,手热烘烘的,圈在丁程鑫冰凉的小指上,很冲击的触感。
从被接触的左手,到整个左半边身子,都像触电般在发麻。
“干什么?”丁程鑫过了很久才问。
鹿言软也很久没出声。
但他想说话的,丁程鑫听得出来,他急促的吸了好多次空气,却缓缓吐出来,让呼出热气和冷空气混在一起,酿成某种缱绻气息。
夜风刮起,楼道远处好像突然落下什么东西,吧嗒一声。
鹿言软像是被惊醒,再开口都没震动声带了,用很浅的悄悄话说:“谢谢哥找我。”
过后都安静了。
丁程鑫还以为他睡不着会和自己聊天,却相反的一点声音没有。床是小的,但没有很挤,两个人平躺会让小指到小臂都紧贴。不像摩托车上那般被很多层衣服间隔,这次相贴的都是很干净的皮肉。
不同的体温从身侧传来,比自己的暖。
他稍微撑起来,确认纱布能刚好盖住鹿言软的眼睛。再躺下,左手小指上的力量好像缩得更紧。
那就这么睡吧。
都很累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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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醒来的时候整个左臂都是麻的,本来也不会这么早发现这个事实,但弹簧被压迫久了会反弹,人被压迫久了会反抗,左臂被压久就很想伸个懒腰,哪怕眼皮子并掀不开。
当然没成功,因为他的左臂刚试图移动一点,就发现自己的意志似乎并不能很好地体现于自己的肢体上。
懒腰施展不成,只能先睁眼。
可一睁眼,面前就是一颗黑不溜秋的、头发相当浓密并且乱七八糟的脑袋。这颗平时看上去非常玲珑的东西,就这么正正好好的压在他的左边大臂上,枕得四平八稳。天王老子不能撼动,枕头本身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