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风又起来了,把小门吹的呜呜响。丁程鑫觉得这冷天气真的奇烦无比,地又滑风又冰骑车还危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立春。
正想着,还是鹿言软先说的话。他语气相当鄙夷:“原来你让我叫你哥是这个意思?”
丁程鑫回神,忙说:“没有,刚瞎糊弄他的。”
鹿言软一点不能理解,问:“糊弄干嘛,直接说我俩是朋友一起出来玩不就行了?”
“是他问你是不是我弟弟我就随便答应了。”丁程鑫无奈道,“这又不重要,他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呗,而且确实,刚好都姓崔啊我们。”
鹿言软低下头嘟囔:“那我又没把你真的当哥。”
丁程鑫解释:“……我也没把你真的当弟弟。”
“那哥随便答应啥!”
“就是随便答应了而已啊。”
“可以不答应然后好好解释啊,为什么要随便答应!”
“随便答应,随便,随便的随随便的便!随便的意思就是不带目的,懂吗?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也不知道啊。”丁程鑫解释着解释着都要笑出来了,“有什么问题?来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纠结点,我说丁程鑫是鹿言软的哥,戳你肺管子了?”
鹿言软嘴唇抖了半天,耳根子都憋红了,漏出来一句:“戳了。”
丁程鑫觉得好玩,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拍,问:“哪儿呢?”
“哥不懂。”
“……”
鹿言软捏着手指,捏得很用劲,指甲盖都泛白。眼神还是空的,倒是在到处乱晃。
这么一看是没表情的,但丁程鑫盯他盯得久了,就发现这人嘴唇渐渐噘出来了,很犟地嘟着。
丁程鑫人都看傻了——
这小炮仗,居然委屈了?
“行,我去给他解释。我马上去。”丁程鑫举双手表示投降,“你有想传达的意思吗?请明示。”
谁想鹿言软胳膊一抱:“用不着。”
丁程鑫:“……”
“哥要不先收拾洗漱?我还想在这儿坐会儿。”鹿言软敲了一下桌子表示地理位置,“就这儿。等哥洗漱完记得来帮我上楼喔。”
人非常神叨叨。
一般鹿言软神叨叨的时候丁程鑫会采取两种措施:要么不管,要么快逃。现在这个情况适合快逃,他便应了一声,拢着衣服拐出了屋子。
朱志鑫又从屋子门口走过,一眼瞥见只剩下鹿言软一个人,探头问道:“你哥去哪儿了?”
“洗漱。”鹿言软回答,又连忙解释,“他不是我哥。”
朱志鑫直接愣了:“……啊?”
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便利店老板,准确来说是个见过世面的前旅行家兼记者。此时听到这哥俩的相反说辞,第一反应宏伟而震撼:拐卖案。
第二反应:个屁。谁拐谁?他俩这体格一起把自己店抢了差不多,这是一桩潜在抢劫案。
第三反应:……神经病啊。
他很快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再问:“你和他我信谁啊?”
鹿言软笃定地指了指自己。
朱志鑫应一声:“好吧。”
“嗯。”
“但是啊,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完全可以不用解释。”朱志鑫走进屋子在鹿言软旁边坐下,“所以为什么要说呢?心里抵触?”
鹿言软声音硬邦邦的:“我干嘛要告诉你。”
“看来我猜对了。”
鹿言软不服:“……你懂什么啊?”
“那你直接讲啊。”
“我凭什么要给你讲?”
“陌生人,当讲个故事。”朱志鑫温温和和的,“这个地方位置这么偏,你们这三天住完,我这辈子都遇不见下一个和你有关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尽管讲,身处他乡……敞开心扉……”
鹿言软好奇的问:“你怎么像在做节目,电视里面那种访谈。”
朱志鑫点着头笑了:“我以前确实算个记者。”
“唔。”鹿言软胡乱答应。
丁程鑫洗漱的时候检查了身体,腿上有几处淤青,额角有一处紫红色磕碰,破皮擦伤也不少,即使是简单处理也用了半个多小时。等处理完伤口,还得套着脏衣服下楼。总归不舒坦。
鹿言软和朱志鑫还在那屋子里坐着。
朱志鑫还弄了个农村特有的大火盆到面前去,映得两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丁程鑫走过去,说:“车扔坡上了,明天去找。”
鹿言软惊异道:“车坏了吗?”
“没坏。”丁程鑫答,“路不好走,我嫌碍事就扔了。”
朱志鑫看他,问:“什么车能扔那坡上,摩托?”
“嗯。”
“带定位?”朱志鑫想了想又问,“你手机上能看见?”
“对。”丁程鑫瞧他,问,“你挺懂啊,玩这个的?”
朱志鑫笑着答:“了解过。”
丁程鑫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感觉你不是一直在这儿开杂货的,你都不像个本地人。”
“嗯。”朱志鑫点头答应,“跟你差不多,不过你拍照片,我写稿子。”
那怪不得。在旅途中吃过苦的人最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也更知道怎么帮别人。这个老板从捡到鹿言软到接待两个人住进自己店里,一直表现得 很舒服,原来是因为自己曾经经历过。
丁程鑫不禁想,今天说起来运气非常不好,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们去休息吧,不打扰了。”朱志鑫把那个火盆稍微推远一点后站起来,“明天早上你们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吃早餐,反正对面豆浆店是自己磨的豆浆,给钱才给煮,自由的很。”
丁程鑫想了想,问:“诶那个黑豆腐是不是这儿特产来着?”
“有,不过做得不像景点那么气派。”朱志鑫顺手把鹿言软也给扶起来,送到丁程鑫身边去,“但是嘛,自己做的黑豆腐才是真正宗,中午吃吧,吃豆腐烧鱼。”
鹿言软忙说:“我吃鱼看不见刺。”
丁程鑫笑起来:“那麻烦老板,能不能烧鲈鱼?”
朱志鑫问:“然后他吃鱼肚子?”
丁程鑫答应一声。
朱志鑫深深地看了丁程鑫一眼,勾起唇角说:“好咯。”
冬日夜晚听不见鸟鸣,钻进这样的深山小镇,安静得仿佛置身世外。
鹿言软非常不情愿地躺着,眼睛里刚滴了眼药水,刚才浸入陌生液体的一瞬间刺痛得整个后背都在冒冷汗。但丁程鑫就守在他旁边的,怕他伸手揉眼睛就差直接按住他的手臂了,他完全没机会动弹。
可是疼得脸都皱巴,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要哭了。
“忍一下,我知道疼。”丁程鑫坐在床边剪医用纱布,“现在是不是能看见一点点了?”
鹿言软说:“哥开着灯么?”
“对。”
“那我能感光了。”鹿言软说,“还以为真瞎了。”
丁程鑫问:“……刚才是真的完全看不见过是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