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经历的一切,仿佛蒙太奇的画面。
一幕一幕,在眼里化作人影幢幢。
难以磨灭,在记忆中腐化。
悲伤与孤寂,整夜的缠绕。
连着心一起带走吧,剩下血肉模糊的胸腔。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转眼已是晚春时节,晚风微凉,却又带着南方独有的潮湿扑到身上,张艺兴将额发往后随手一拨,露出光洁的额头,路灯下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
依着金钟仁发来的地址飞车前往,好在这个时间交通十分地畅通,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已到达目的地,张艺兴急急忙忙地下车,顺手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去泊车,自己则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一路上,趁着几次等红灯的空档,他试图拨打林智妍的手机,毫不意外始终是关机的状态。明明是他让她关机的,是他想多了吧,可是,他始终心烦意乱,不安的感觉缭绕心头,总担心要出事,假如,他说的是假如,智妍看了网上的那些留言……
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张艺兴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镜面的电梯门上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伸手按上剧烈起伏的胸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终于,他依照墙上的指示牌找到了房间号,按了门铃,却并没有听见智妍来应门,是没听到吗?他又接连按了好几次,皆是未果。张艺兴急了,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不及多想,他直接上手敲门,口中更是喊着她的名字:“智妍——智妍啊,你开开门——林智妍!”他将房门拍得震天响,手都拍红了都不知道,最后索性改为用拳头砸,嘭嘭嘭嘭,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整条走廊,在这空无一人的楼层,死寂般的四周里,唯有他自己沉重的喘息声回应着他。
“林智妍——”就在张艺兴绝望得差点想举起旁边的灭火瓶把门砸开的当口,房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林智妍立在门后,身上穿着浴袍,一头湿漉漉的秀发散在肩头,偶尔有几滴水珠自发梢坠落,没入脚边的地毯里,像每一次她无声的饮泣。
林智妍一见了张艺兴,只是一脸的错愕,“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张艺兴始终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一半,他二话不说冲进去一把扣住她的双肩,“智妍啊,你怎么样?没事吧?”他上下打量她,“问你啊,你有没有事?”
林智妍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没事啊……怎么了三哥?”
听见她的回答,张艺兴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我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你都不开,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张艺兴惊魂甫定地按着胸口,徒然的放下心来,这会儿连带着脑壳都觉得生生的疼,他忍不住抱怨:“真是,我早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对不起……”林智妍歉疚地垂下头,张艺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连忙道歉:“不不,是我不好,不该进门就对你吼的,吓到你了吧?”见智妍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皮子看着脚下,浓密的睫毛覆上眼睑,一颤一颤的,像是受了惊的蝴蝶拼命扇动着翅膀。张艺兴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明知智妍受不得惊吓,加之她眼下的处境,他实在不应该再对她发火的。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总之你没事就好。”智妍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拿什么赔给朴灿烈?就算撇开朴灿烈不谈,光是他自己,在情感上就接受不了。
“我还能出什么事。”林智妍却忽然开口,她仰起脸,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张艺兴,尖尖的下巴小巧而精致。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忽然,她挑了挑眉,嘴角带笑的样子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三哥你不会以为我在房间里自杀了吧?”
“自杀”这两个字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张艺兴才刚平缓下来的情绪再度爆发,他猛地看向林智妍,“胡说什么!”
林智妍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眼角瞥见他手里的纸袋,连忙转移话题,“你手里拿着什么?”
张艺兴这才想起来,把袋子提到她跟前:“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零食,另外药我也给你带来了。听二世祖的意思,是想让你在酒店里先住上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我怕你药不够吃,所以先带了一瓶过来给你备用。”
“三哥你真是细心,以后哪个女孩要是嫁给你可是有福了。”林智妍笑嘻嘻地接过来,立刻埋头在袋子里翻出一包坚果拆开来就吃,张艺兴坐到她身侧的沙发上,看茶几上还放着一盘早已凉透了的咖喱饭,却是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
张艺兴问:“你没吃饭吗?”
林智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声音不易察觉地低了几分,“嗯,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怎么不好好吃饭?医生之前都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才好没几天你就忘记胃痛的厉害了是吧?”
其实她现在已经胃痛了,一抽一抽的,虽然不是特别的疼,但总是不太舒服。可她也不敢说,只能心虚地冲着张艺兴笑了笑,又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坚果,道:“喏,我这不正吃着呢嘛!”
这也能叫饭吗?张艺兴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最后还是被他压了回去,他也知道,今天智妍身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她没心思吃饭也是正常的。于是张艺兴又叹了口气,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啊,就算没胃口也得多少吃一点才行,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再忙也得吃饭,你的胃做过手术,这么不注意,要是再胃出血一次就麻烦了。”早已是老生常谈的话语,张艺兴却像个老爷爷般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林智妍静静聆听,心里满是感动。
张艺兴说得有点口干舌燥,这便起身预备给自己倒杯水,经过客厅的书桌时,看见桌上竟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慌忙看向电脑屏幕,不过是一部电影,进度条正滑至三分之一处。
他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智妍,见她正神色自若地躺在沙发上吃坚果,一包吃完了又伸手去袋子里拿了包新的拆开来继续吃,那样子,倒全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这是好事吧?可他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是他多心了吧?
他倒了水回来在她旁边坐下,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智妍啊,最近网上应该会很乱,你不用在意,反正公众就是这样的,再热门的八卦,至多一个月,也就逐渐被人淡忘了。”
林智妍只是捧着坚果一颗一颗吃着,神色平静,“嗯,我知道,我没看。”
“对,网上的东西能不看就尽量别看了。”张艺兴知道智妍有只看恶评的习惯,她说过只有对她充满恶意的黑粉才会站在对立面直视她的缺点,若是哪天连黑粉都觉得她无可挑剔,那她才是真正的爱豆。那个时候他就总说智妍对自己太苛刻了,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当然要对自己苛刻,不然怎么对得起喜欢我关注我的粉丝呢?”
而眼下,智妍只是淡淡地应着:“好,我不看。”
张艺兴却还是不放心,“真的?你真的不会看的吧?”
“真的。”林智妍这才转过头,一脸诚恳地看向张艺兴,“放心吧三哥,我真的不会看的。你不是都教过我们的吗?没事盯着恶评看,就好比明知有人要打你,你非但不躲,却还偏要把脸往上凑,打完一边还附送另一边,简直自讨苦吃。”
张艺兴只觉欣慰万分,她总算是想通了。说起来,智妍的病,有一大半也算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从来也不知道放松,再强大的人都会崩溃的吧,何况她这么天生敏感的人。
只不过眼下有件事情,他不得不问。本想着斟酌一番言词,最后到底将心一横,径直问道:“智妍,你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三哥说说吗?”
拿着坚果的手一颤,始终躲避的现实,以为不去想就不存在的噩梦,其实总是如影随形,一刻都不曾远离。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被扔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她像一个被示众的囚徒,被全世界所唾弃。
却终究还有人愿意来问一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止不住双手颤抖着,并不是害怕,而是被尊重的感激与不可置信。张艺兴的五官在她的视线里洇开成模糊的一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三哥,你信我吗?”
“我相信。”没有半点迟疑的,张艺兴握住她的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