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你宁愿独自承受,都不愿对我吐露分毫?
是不信任我吗?
还是……
你根本不爱我。〗
林智妍那次的高烧虽然来势汹汹,可不过一天的工夫也就退烧了。只是自打病后,她变得比从前更加地沉默寡言,甚至常常发呆,平日里除了练习,她几乎从不与人说话,更不与人接触,她甚至变得很容易受到惊吓,哪怕只是身边突来的响动都会吓到她。更严重的是,她又变得不怎么吃东西了,甚至多吃几口都会吐。加上最近她开始失眠,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偶尔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又总会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便再也无法入睡,就这么睁着眼直到天亮。
这一日,她仍是从梦魇中醒来,涔涔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她起床去洗澡,换了衣服后便径直往练习室去。离国内巡演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她实在没有把握可以全程不出状况地完成巡演,所以,她只有拼命练习,练到让身体自动记住所有的动作,练到让肌肉产生记忆,这样即使现场真的出了什么状况,身体也会本能地做出反应,只要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就能撑到巡演的最后一刻。
但愿,她还能有巡演的资格。
那次的事已过去了一周,预期的爆料并未发生,一切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醒来世界依旧平静如初。身上累累的伤痕一天天在痊愈,只唯独手臂上的几处烫伤突兀依旧,虽然结了痂,却依旧不能碰触。只是无论怎样,肉体的伤痛终会淡去,心灵的创伤却要伴随一生。那样的暴行,于她,便是生命里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连同她的人生悉数毁尽。
每一天,她都活在强烈的不安与恐惧中,总觉得下一秒,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经历的不堪,所有人都在谈论。每一分,每一秒,她的头顶都似悬着一柄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要了她的性命,让她不得安宁。
这就是她的命吧,以为幸福触手可探,却原来终究是遥不可及。得不到的,终究无法拥有。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记起那夜的一幕幕,仿佛幻灯片在她脑海中交替放映着,男人们的嘴脸被记忆过分放大,成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令她恐惧,更令她作呕。她只有拼命地跳舞,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也只有在练习的时候,她才能暂且忘却一切,而世界,亦仿佛只剩了她一人。
练习室里正开着暖气,她却固执地穿着长袖长裤,也不知练了多久,她开始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于是打算姑且歇一会儿,喝点水再接着练。
她喘着粗气坐到角落里,这才察觉心脏在胸腔里突突狂跳,她才刚取过杯子喝口水,手机忽然响起来,毫无悬念是朴灿烈打来的,她盯着手机看了许久,“灿烈”这两个字在漆黑的屏幕底色中熠熠生辉,仿佛镶嵌在黑丝绒底子里的钻石,美好得竟让她觉得刺目。
林智妍终究还是放下手机,任凭铃声持续地响着,她随手将音响音量调至最大,继续练习刚才练过千百遍的动作。
手机的等待音一直响到了最后一刻,直到听筒里再一次传来了机械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无法接听,朴灿烈这才心有不甘地挂掉。
又不接电话了吗?朴灿烈叹了口气,她到底怎么了?
手边是热腾腾的牛脊骨汤与一盒新买的益生菌,他看着这些东西,不禁叹了口气。她最近总是怪怪的,常常会不接他的电话,好容易接了,说话却总是吞吞吐吐的,不是推说还要练习,就说累了要休息,每次都说不上几句话就要挂电话。可之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即使再累再忙,她都会抽时间和他打电话,哪怕只是说个几分钟都是好的,有时实在没空打电话,他们就会发微信,随便说几句琐事也觉得开心,而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来和他讲,什么吃番茄炒蛋的时候吃到了鸡蛋壳,经过某间练习室的时候看到有个不知名的练习生在偷懒,打印行程表的时候不小心让A4指划破了手指等等。可现在……朴灿烈苦笑,再翻了翻微信上和她的聊天记录,最近一条互动消息竟还是在三天前,在他连着给她发送了五条消息后,她方才姗姗回了他一句,却只得一个“嗯”字,敷衍而又疏离,最后他又说了几句,她却再没回复他了。
一开始朴灿烈也会自我安慰,她应该是太忙了吧,再过半个月就要solo巡演了,何况她们组合能不能回归,她的这次巡演成绩也很关键。她本来心思就重,这么一来心理压力自然就更大了,他于是时常劝自己,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应该打扰她让她分心,要多多支持她才行。可自我安慰久了,他也禁不住怀疑,她真的有那么忙吗?还是……她根本就是在躲着他?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朴灿烈却是一刻都等不住了,他赶紧拿出个保温桶,将牛脊骨汤装满,随手带上那盒益生菌就往公司的练习室去了。
到了练习室外,隔着大片的落地窗,他一眼就看到她对着镜子正一个人在练习,一袭宽松的长袖长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随着她舞姿的摆动,衣服在她身上翻飞晃动,远远看去,越发显得她舞姿妖媚动人,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仿佛连每一根长发都在随之翩翩起舞。
朴灿烈走进去的时候,音乐刚巧起承转合到了至高潮,一阵急促的节奏落在她的脚下,她每跃出的一个舞步,足尖都恰到好处地与旋律中自己的歌声所吻合,那样的游刃有余。果然她天生就是个舞者,为舞蹈而生的传奇。
难怪总有粉丝说:“智妍跳起舞来简直就是杀人现场,别说是男人了,女人她也照杀不误,管你什么钢铁直女,分分钟把你给掰弯了。明明那么细胳膊细腿的一个人,跳起舞来却那么有力度,该柔的时候又比谁都柔,真的是把命给她都愿意。”
林智妍跳得太过于投入,以至于直到一曲终了,她都不曾发现练习室里多了一个人。她离开落地镜前走到角落里,衣服全都湿透了,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从发梢上不停地往下淌着汗,有几滴甚至落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她赶紧伸手摸索着取过一旁的毛巾擦拭,漆黑一片的视线里,耳畔仿佛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正朝她靠近,她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秒,有人竟从身后抱住了她。
不堪的记忆翻涌而至,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将她拽入黑暗的深渊,恐惧迫得她本能惊呼,却因为太过于害怕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拼命挣扎,手中的毛巾无声落地,直到听见熟悉的嗓音,急切地在她耳边响起:“智妍!是我啊智妍!是我灿烈!智妍——林智妍!”
灿……烈?原来是灿烈……
她攸地停止挣扎,却在下一秒身子一软,整个倒在了朴灿烈的怀里。朴灿烈赶紧扶着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定,旋即蹲在她面前,看她出了一额头的汗,朴灿烈取过一旁的毛巾轻柔地替她擦着,又问:“智妍,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他担忧地望着她,不明白好好的她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没有,没事啊。”林智妍摇摇头,神色间却仍是惊魂未定,连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没想到是你,也没听见有人进来,所以一下子被吓着了。”
朴灿烈顿了顿,才说:“嗯,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他倾身欲抱她,谁知林智妍却下意识地将身子一让,朴灿烈探出去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而他只是怔怔地望向她,眼底满是不解。这算什么?拒绝他吗?
一时间,朴灿烈只觉得荒唐至极,林智妍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她怯怯地打量了一下朴灿烈的神色,方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出汗了……”她小声地解释着,只怕他生气。
朴灿烈到底叹了口气,“我不在乎。”说话间,他已倾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她浑身湿透,汗湿的衣服冰凉地贴在他胸前,并不十分的好受,可他却好似浑然未觉,只是俯下身,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感受到怀里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他报复般在她的颈上咬了一口,“唔……”她忍不住惊呼,他顺势吻住了她的唇,手则绕到她脑后按向他,唇齿间的啮咬像在无声地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走廊里有来来往往的人声断续传来,林智妍心慌地推拒着他,好容易自他的箍制中挣脱了些许,她赶紧说:“你疯了吗?被人看见怎么……唔……”剩下的半句话被朴灿烈悉数吞入口中,他全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忘情地吻着她,管它外面纷纷扰扰,于他,只有眼前的她,才是全世界。
他一直吻了她很久,直到她就要无法呼吸,他这才勉强放开了她,却仍是意犹未尽。林智妍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微微地喘息,声音透过他的胸腔窜入他的心间,闷闷的,有种赌气般的娇羞:“叫人看见……”
朴灿烈嘴角上扬,“管他呢!活该吃他们一嘴的狗粮。”他亦是呼吸略促,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廓,成了一种暧昧的呢喃。林智妍身子一缩,很快像一尾鱼,灵滑地从他的怀里溜走了,空荡荡的胸膛,凉意袭来,他却姑且放过她,只是暗笑着拿过保温桶递过去:“喏,给你带了你爱喝的牛脊骨汤,一会儿记得带回家热一热再喝。另外还有一盒新买的益生菌,我估摸着你之前那盒应该也快吃完了。”
他总是那么细心,不动声色间便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灿烈啊……他实在是个很好的男人,看似大大咧咧,可其实却又十分的温柔体贴。她抿嘴笑着伸手接过来,纤细的腕骨随之从袖子里露出来一截,她的皮肤真是白,在练习室明晃晃的白光下散发着玉一般莹润的光泽,可就是这片白腻间,眼角却突兀地瞥见几处青褐色的痕迹,颜色虽已转淡,但他可以确定,那是烫伤。
朴灿烈眼神一凛,下意识地拉过她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刚要撩起她的袖子查看,她却慌忙抽回手,“没事,昨晚煮粥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她往下拉了拉袖子掩住露出的手腕,目光飘忽转向了别处。
朴灿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她低着头,所以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像一把小扇子。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只是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你还要继续练习吗?”他柔声问。
“嗯,想再多练一会儿。”
“那就最多再练半小时吧,别太累了。”他温柔地替她把鬓边落下的碎发抿到耳后,“巡演前适当保存体力也很重要。”
“好,听你的。”她仰起脸,忽然冲他笑,“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柔顺听话的样子最令他动容,心如同在阳光下化开的雪,所有的不满和疑惑正在无声地消融。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先走了,等一下还有活动。你累了就休息,晚上给你打电话。”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大而明亮的桃花眼,眉眼弯弯,眼尾上扬,圆溜溜的黑眸像宝石般熠熠生辉。
一直到他走了很久,她还是怔愣地坐在原地,独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茫然若有所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