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停下追逐的脚步,哪怕明知前路艰苦。
追逐的路途,每一步都是血路。
你说我执迷不悟,你又如何能领悟。
这一切的痴慕,不过是宿命的归途。
追逐的脚步,此生无法戒除。
刻入骨血的迷途,化作来生寻梦的路。〗
林智妍独自在长椅上坐定,静静地等着边伯贤。
这城市早已入了冬,南方的冬日萧瑟而又寂寥,转角街边的梧桐只剩了苍劲的枝丫,蜿蜒伸向天空,仿佛徒劳地想要抓住秋天的尾巴。风吹在脸上,也像是带着一抹潮湿的阴冷,和每一次哭过泪干后肌肤传来的感觉很像。
边伯贤去了不过十来分钟就回来了,远远的,就看到林智妍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她低着头,长发如瀑一泻而下,将整张脸完全藏匿。她的身上不过随意地罩了件外衣,松垮垮的,根本撑不起分毫。边伯贤忽然心里一紧,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的样子,差一点就让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她,然后告诉她,有他在,他不会让她感到孤单的,永远不会。
可她却忽然抬头看往他的方向,望见他的刹那似乎微微一怔,很快她冲他笑起来,在他走向她的时候,她也站起了身,“伯贤哥,你那么快就买完了吗?”
“是啊,食堂里人不多。”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智妍接过来,沉甸甸的,一看里面除了给慧雯买的晚饭之外,另外还有一碗汤和一颗白煮蛋。
林智妍不解的问:“伯贤哥……这是……”
“汤和鸡蛋是给你买的。”边伯贤说:“最近你练习强度大,只吃沙拉也不行,鸡蛋和牛骨汤没什么热量,多补充点蛋白质才能撑得过之后的演唱会。”演唱会对他们男人来说都是极耗费体力的活,更遑论是她们这些女人,而且还是常常节食减肥的女人。
智妍捧着纸袋,掌心里热烘烘的暖意透过心底流遍全身,连眼睛都湿了。
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句谢谢都显得微不足道。边伯贤对她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对不起啊伯贤哥,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原本她也想过,或许哪一天她累了,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她或许真的可以和边伯贤在一起,只要她开口,只要她对边伯贤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她离开,去往一个没有纷争的宁静之地,从此前尘往事,皆成空。
然而她终究还是明白,不行的,她是做不到的。爱上一个人,于她,便是一眼万年的执着,至于日久生情,她自知绝无可能。
“所以伯贤哥啊,请不要再喜欢我了,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值得更好的,而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她终究在心底无声地对他说着这番话,因为她还是很害怕,无法承受他沉重的爱,却也害怕他收回这份爱而转身离去。
果然啊,朴灿烈说得是对的,她就是贱。
不止贱,还很自私呢。
她和边伯贤并肩往回走,仍是来时的那条路,长长的一双影子投在地上,被拉得极长,随着晃动的步伐时而聚拢,时而分开。他们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仿佛能这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西沉的残阳是橘色的一团,夹在楼与楼的缝隙之间缓缓下沉。智妍朝着落下的太阳遥遥探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这团落日,让黑夜可以晚一些降临。边伯贤偏过头,看到的正是这副画面,她微仰的脸笼罩在橙暖的光晕里,探出去的指尖纤长白皙,风扬起了她的发,几缕发丝拂过面颊,她嘴角微扬,明明在笑,可眼角却透着悲伤。
“在想什么?”边伯贤不由地问。
“夸父逐日。”
“什么?”伯贤一时不解。
智妍放下手,转过脸来冲他笑了笑,“我在想夸父逐日,那么执着的追逐,哪怕双手奉上性命都不能放弃。一定要很爱很爱,才会这样吧?”
边伯贤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也是低低的:“嗯,很爱很爱。”他抬起头,与她一起望着落日的方向,“拼上性命去爱,又有什么不对呢?”他学着她的样子抬起手,试图想要阻止那西沉的落日,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热顺着指缝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终究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傻瓜,总是在追逐,总是在等待,总是在失望,总是在隐忍。
哪怕赔上性命,也不愿停止,执着得近乎偏执,偏执得让人心疼。
智妍点点头,目光越发变得深远,口中仿佛呢喃:“是啊,有什么不对呢?”
爱一个人,本无罪。可是伯贤哥,你知道吗?夸父逐日的结局,是“未至,道渴而死”。哪怕太阳近在咫尺,明明触手可探,夸父却终究受不住它的炽热,活活被渴死在了半道上。
所以伯贤哥,你那么好,你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你应该过得很幸福很幸福才对。
而像我这种人,才最适合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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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边伯贤一直把她送到了公寓楼下才离开,智妍笑着挥手与他道别,直至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转身进了楼道。搭电梯径直上楼,她小心翼翼地单手将纸袋抱在胸前,生怕里面的牛骨汤洒出来,另一只手则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在抬头时蓦地看到家门口伫立着一抹人影。
天色不知何时早已暗了下来,透窗而入的路灯光下,隐约浮现出那人精壮高瘦的身形,他正随意地倚在门边,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一见了她,他也只是侧头定定地看着她走近,连站立的姿势都不曾改变。
即使身陷黑暗里,他眼中的鄙夷与嫌恶依旧昭然若揭,仿佛刀子一般朝她剜过来。她心口一颤,下意识地错开目光低下头。朴灿烈有双好看的眼睛,可是,这双好看的眼睛,她从来不敢直视,不论从前,不论如今,不论将来,都是她无法触探的光芒。
她很慢很慢地挪到门边,终究是捱不过去,只得低声道:“慧雯不在吗?”当然是不在,不然他也不可能这样立在门外。她想对他说,慧雯应该很快就回来,她刚才还让自己去替她买晚饭的,然而感受到了朴灿烈射向她的目光并不友好,张了张口,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准备开门。
钥匙却无论如何都插不进锁孔,走廊里的照明灯上周就坏了,她跟物业保修了几次,始终没人上门来维修。这会儿她就着窗外微弱的月色,弯腰又努力聚精会神地将钥匙对准锁孔,可也不知是不是后背被人盯得瘆得慌,她的手心里全是汗,钥匙滑腻腻地覆在掌心,仿佛随时都会掉落。
身后的人始终没有出声,气氛变得很诡异,她感觉自己背后出了一身汗,舔了舔干涩的唇,像是随口道:“你要进屋等慧雯吗?”
应该还是不会回答她的吧,她在心中默然地想。只是没想到朴灿烈忽然冷笑了一声,他那把独有的低沉嗓音透过黑夜直抵她后背,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你都是这么邀请男人进屋的吗?”
“……嗯?”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