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光

〖如果我是光，是否能让我照亮你的生命？

你本该耀眼如星辰，却偏偏悄然陨落。

为什么，你要这样呢？〗

也许是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会儿只剩下两人的病房就显得尤为寂静，是真的太静了，连点滴瓶里滴下的药水都好似清晰可闻。

边伯贤仍旧站在刚才的位置，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改变，他就这么隔着几步之遥定定地望着林智妍，见她似乎尴尬地垂着头，像是不安地抚弄着自己的袖口，素淡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落落地罩住她瘦弱的身子，宽大的领口，即使扣子悉数扣齐，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锁骨，沿着领口的边缘嚣张地凸起着。

最后到底是智妍先开了口：“伯贤哥。”只是叫了他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了，难道又要沉默了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之间的相处，竟变得这样谨小慎微，哪怕只是短暂的视线相触里都透着躲不掉的尴尬。可原本他们明明相处得很轻松，很自在。他们常常在一起讨论作曲，甚至还曾合作过一首歌，两人分别做了音轨合成在一起，可惜其中一条音轨竟莫名遗失了。或许从那时起，已注定了他们错位的关系。

也许就是那一天吧，那个冬日的午后，他们一起在琴房里，她告诉他，自己新作了一首曲子，她缓缓地弹给他听，他立在一旁，撑着钢琴架安安静静地闭目聆听。一曲弹完，他方缓缓睁开眼，闪亮的眸子里满溢出不舍。他用他好听的嗓音轻轻地告诉她：“我也有一首曲子，想要弹给你听。”

他悄然走到她身后，双臂从她身体两侧探出去，指尖落到琴键上，柔缓的旋律在他修长白皙的十指间流淌，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暖暖的，带着青草的气息。她心跳得厉害，几乎被他圈在怀中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自在，他凑得她太近了，她甚至恍惚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就像钢琴上的那只节拍器，嗒嗒，嗒嗒，急躁却又有力地摆动着……他忽然就抱住她，唇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耳畔，“智妍……”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气息却是火热。

智妍忽而慌了神，她本能挣了一下，并不能挣开，边伯贤其实并没有太过用力，可她却像浑身失了力气一般在他的圈制下动弹不得，只好哀求似地说：“伯贤哥……你放开我。”

边伯贤却是恍若未闻，仍旧俯着身子从背后抱着她，很轻很轻，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不敢用力，生怕碰坏了些许。而他也仅仅只是这样抱着她，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智妍一动也不敢动，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直到感受到了边伯贤的靠近，竟带了明显的侵略性。“伯贤哥……你不要这样……放开我……”她慌忙偏过头，边伯贤的唇便擦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发间，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叹气声，几不可闻，却令她的心不由紧缩。

他到底还是放开了她，仍旧回到钢琴旁，撑着琴架站在她面前，看她动手收拾乐谱起身离开，在经过他身边时，更加低头加快脚步。她掠过他身边，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扬起了她发间的馨香。

“智妍啊。”边伯贤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她却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他也好似无所谓，只自顾自地低声道：“是因为灿烈吗？”

她搁在门把上的手一颤，他知道？是啊，谁还不知道呢？只是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罢了。从她被当成告密者的那天起，她喜欢朴灿烈，已是人尽皆知。

她依旧不曾转身，只是背对着冰冷的门板，轻轻地说：“是的。”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与他之间，便被这一道门，永远被阻隔在了进与退的两端。哪怕像现在，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堑，往昔的时光汇聚成河，挡在眼前，成为了他此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阻断了他走向她的路。

像是挣扎一般，他默默朝她走近了几步。难得的独处，从那天在琴房之后几乎再没有过了。她总是被人群簇拥着，QUEEN的ACE，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万人瞩目，尽管她时常神色落寞，可他却无法靠近她分毫，亦或者，是他不敢靠近，他害怕她亲切外表下的疏离，那颗只为了朴灿烈而敞开的心，哪怕那样被朴灿烈误解都暗自隐忍的她，让他心疼，也让他生气。

为什么是朴灿烈呢？为什么是他？那个在他刚入社时第一个亲切开口与他说话的大男孩，那个总是闪耀着大眼睛对他笑着的人，那个不论开心生气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那么，边伯贤啊，就这样远远地守护着她吧，就像一缕光，悄悄地跟随，替她照亮前行的路。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价值。

这样也好吧，至少，他还能见着她，他还能亲眼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时间睡觉，是不是……又受了委屈。他想这样问，可出口的话语却成了别的话：“刚才听三哥说，你是因为低血糖晕倒了？”

“嗯……”像是怕他不信般，她又赶紧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戴了眼罩嘛，所以视线受阻了。伯贤哥，这眼罩还是那年万圣节舞会上你送……”

“撒谎。”他的声音仍旧是平静，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任何的波澜，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却令她倒吸了口气，“我都看到了。”

智妍不由浑身一震，本就苍白的脸色仿佛变得更加地煞白。她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只是仰头怔怔地望着他，可分明，他所说的，字字句句，她都听得真切。

原来，他都看到了吗？

是啊，他都看到了，在台下，候场区，他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见她。他仰着头，像个固执的小孩，贪恋的目光里只有她一人。她是那么地耀眼，即使受伤，即使落寞，即使无助，但只要一站到台上，她便成了万众瞩目的星，耀眼而又遥远得连他都无法企及。

可就是这颗星啊，他连捧在手里都怕摔落的星，却眼睁睁地在他的视线里坠下去，从他站的角度，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只手，刚巧在她毫无防备的当口落在了她的腰间，接着，他的心便随着她一同急速坠落。现场的音乐响彻满室，她像是无声无息飘落的叶，可他竟像是听到了落地的声音，沉闷的一声，像是砸在他心口的一记重拳，几乎要了他的命。他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手腕却被人拽住，是俊勉哥，与他一样煞白了一张脸，却不忘对他摇了摇头，“别去。”他低声道，可眼底的惊惧与担忧丝毫不比他少。可是，他们还得上台，因为QUEEN之后就轮到了他们。

果然在一片不小的骚动里，他听到了他们主打歌的前奏，现场PD催促他们改从舞台两旁直接上场，他夹在钟大和俊勉哥中间，目光却不断望向她掉下来的地方。其实第一时间已经有现场工作人员围上去，动作利索地将她抱下去，他只来得及看见她瘦弱的身子被抬出去，透过人群的缝隙，他仿佛看见她细长的手臂顺势垂下来，落在身侧，他的心跟着一沉，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却还是机械地随着乐曲摆出应有的舞姿，在轮到他的part时，他还能稳稳地唱出每一句歌词，甚至对着镜头还能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做出应有的表情。

林智妍从升降台上摔下来，似乎不过是颁奖典礼上漾出的一个小小的涟漪，连一丝浪花都不曾掀起，可在他边伯贤的心里，却像是惊涛骇浪般的如同天塌地陷。好容易三首歌唱完，他连耳返都没摘就要跑出去，依旧是俊勉哥拽住了他：“伯贤！你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