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罪

〖你是舞台中央最耀眼的光，令我今生都无法直视……〗

即使过了很多年，林智妍始终都不敢回忆起那个傍晚，明明霞光满天，可记忆里，却只有黑暗。

那是她当练习生的第三个年头，住在公司分给练习生的宿舍里，四个人一间的屋子还算舒适，毕竟当练习生的，在宿舍里也就睡个觉，除此之外的时间，她们不是在教室就是在练习室，或者在哪个打歌舞台上给前辈们伴舞，总之很少会回宿舍。

枯燥艰苦的练习生生涯，一个个却又正值青春年华，恋爱，自然成了排解苦难与艰辛的最佳良药，尽管公司严令禁止练习生恋爱，可绝大多数人都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恋爱的，除非被当场抓包，一般也不会有人特意去揭穿或举报。

当时，与她同寝室的女孩子白慧雯便与公司的前辈秘密恋爱了。而这个前辈，就是朴灿烈。

那时朴灿烈也已经当了四年的练习生了，公司正在着手安排他和另外几名练习生一起出道，组合名字叫T-Fire，连宣传海报都拍好了，就等着选个合适的时机让他们登台了。那段日子灿烈非常的忙，别说恋爱，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可是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日不见，便是如隔三秋般的思念，何况仔细算来，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半个月前，在公司的年会上，不过隔着好几张桌子遥遥对望，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这一日傍晚，灿烈难得有时间，组合已确定将在本周日的歌谣大赏上正式出道，还有三天的时间，公司反倒给了他们充足的休息时间，以确保出道日当天所有人都能保持最佳状态。灿烈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和白慧雯见个面，毕竟等他出道后，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公司最近给他配了手机，可是作为练习生的白慧雯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他只能先去了趟白慧雯的宿舍，并没有见到她，辗转来到练习室，亦不曾找到她的身影，隔着人群，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林智妍，想了想，便把智妍叫了出来。

林智妍练得很认真，一时并没有发现门口的朴灿烈，直到身旁的同学叫了她一声，又指了指门口，她顺势望过去，才看到朴灿烈正站在练习室的门口微笑对着她招手。她心口没来由地一紧，旋即回以一笑，随手抓了件外套披在肩头便迎了出去。

“不好意思，打扰你练习了吧？”朴灿烈有点不好意思，才刚看到智妍练得很投入，她一直都很刻苦，在练习生里是出了名的用功，常常一个人泡在练习室里，一练就是整个通宵，连他们组合最用功的边伯贤都赞叹说：“智妍确实很拼命，以后出道了一定是组合里的全能ACE。”

智妍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本来也就打算歇一会儿的，刚好灿烈前辈就来了。”

冬日的傍晚很冷，才刚练舞出了一身的汗，风吹到汗湿的衣服上，不由令她裹紧了外衣。她低着头，安静地跟在灿烈身后走进了练习室后的一座小花园，然后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见四下里并无旁人，朴灿烈方挑了棵银杏树下站定，背抵着树干，看林智妍低眉顺目地走过来，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她仍旧低着头，露出后颈雪白的肌肤，还有绒绒的几缕碎发。这样看，她仍旧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很瘦，很白，很虚弱的样子，有时候他都怀疑她会不会随时被风吹走——可她跳起舞来的样子又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性感而又极具爆发力，脚下的每一个舞步都恰到好处地踏着节奏。看她跳舞是一种享受，她不是跟着音乐在起舞，而是将音乐与自身融为一体，成为她的一部分，正如同她的秀发、指尖、毛孔，甚至是浑身所有的细胞一样，和她一同翩翩起舞。

一瞬间，朴灿烈似有些恍惚，他看见她的额发上还挂着汗珠，因为出了汗，一张脸正透着绯红，极干净的一张素颜，在夕阳的映衬下竟让他想到了水蜜桃，柔软多汁，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他一惊，赶紧回过神，又有些尴尬似的咳嗽了一声，才道：“智妍，慧雯呢？怎么没见着她。”

智妍闻言这才抬起头，目光却只敢落在他的下巴上，“她不在宿舍吗？或许是出去了吧。”他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得她都不敢直视。

“不在宿舍呢，也不知道去哪了。”他神色一黯，喃喃自语的样子仿佛十分的失望。

智妍突然不忍，连忙说：“她可能一时走开了吧，这个点都快吃晚饭了，她能去哪儿呢？过会儿我去食堂找找吧。见了她需要我转告她在哪里等你吗？”

像是心思突然被看穿，灿烈竟然脸红了，他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嗓音都不由放低了几分：“那就麻烦你了，见到她的话你替我告诉她一声，晚上八点，我会在老地方等她的。”

老地方，只有他与她才知道的秘密花园，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多好，智妍羡慕地想。

心里有些闷闷的，像是夏日暴雨过后的低气压。可心底里却又是高兴的，因为能见着灿烈，能这样和他说上几句话，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灿烈这才又重新笑起来，“那就谢谢你了。”

似乎是再无话可说了，智妍局促地立在他跟前，手无意识地抚弄着外衣上的纽扣。而灿烈一时也并没说要走，只是这样默然着。智妍在心里不停地挣扎着，最后到底鼓足了勇气，说：“灿烈前辈，听说……嗯，听说你们周日就要出道了吧。”她极力维持着自认得体的微笑，又努力回想着表情控制课上老师讲过的要点，可是，她依然感觉自己此刻一定笑得很僵硬。似乎是再无话可说了，智妍局促地立在他跟前，手无意识地抚弄着外衣上的纽扣。而灿烈一时也并没说要走，只是这样默然着。智妍在心里不停地挣扎着，最后到底鼓足了勇气，说：“灿烈前辈，听说……嗯，听说你们周日就要出道了吧。”她极力维持着自认得体的微笑，又努力回想着表情控制课上老师讲过的要点，可是，她依然感觉自己此刻一定笑得很僵硬。

灿烈却已经跟着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熠熠生辉，“是啊，就剩三天了呢！”

“恭喜你啊，灿烈前辈。”她爱的灿烈啊，终于还是要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的。她真替他感到骄傲，那是她一直单恋着的朴灿烈，一直默默爱着的朴灿烈。

只要你幸福就好，她这样想着。

也只有慧雯那样耀眼的女孩，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吧。

“谢谢，智妍你也加油啊。”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那么优秀，公司一定很快也会安排你出道的。”

她的身子因他的举动不由地一僵，有暖意自肩膀上涓涓流淌，流遍全身。她慌忙低下头，双颊早已晕红一片，她赶紧说：“那……我就先去练习了。”她几乎像是逃走一般，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可其实她分明什么也没做。

智妍才刚转身要走，灿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她：“诶，智妍，你等等。”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到她面前，“这是给慧雯的，还是麻烦你转交给她吧，我怕见面时间不够，就写了封信……嗯，其实，是歌词，就是……哎呀，反正她看了就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发色是为了出道而特地新染的浅棕色，霞光满天的夕阳落在他的发间，发色成了一抹温馨的香槟金。她接过来，想象着里面会是怎样的词句，优美而又动情的字里行间，全是浓情蜜意的爱。

往后，他会亲口为慧雯而唱吗？

“嗯，我一定会转交给慧雯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又柔和，她甚至还冲他咧着嘴傻笑，“还有，我一定会给你……你们应援的，还有……还有……灿烈前辈，我可是你们组合的初代粉丝哦。”

“谢谢你，智妍。”难得灿烈也有些害羞起来，他冲智妍笑了笑，很腼腆的样子，颊边又现出一深一浅两个酒窝，像个大男孩般让人安心。

可这安心，又怎会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