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狭窄空间一时只留下一重两轻的三道呼吸声。
程兰溪扯出一个笑,声音有点抖,对无知无觉的弟弟挥下一刀:“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你怀孕了。”
……什么?
程清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台进水后修理了一个月才能运转的计算器突然之间又蓝屏了,他似乎是听进去了程兰溪的话,又似乎只是脑内幻觉一场,他有些懵懂地盯着程兰溪一张一合的嘴唇,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拽住了程兰溪的一角衣袖。
程兰溪的嗓子里仿佛塞进去一团湿淋淋的棉花,堵得心口发疼。她深深地压下头,包扎伤口的手还在颤抖,有点控制不好力度,对着一道半个手掌长的伤口就按了下去,地上半死不活的异人“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惊雷一般震醒了沉默的两人。
程清抹了把脸,他的手也在颤,从发热的眼皮上擦过的时候,才发觉手心全是冷汗,脑子混乱.但是地上的某人已经开始疼得叫唤,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不能思考,深深呼吸几口气之后选择了把一切都推开,先解决眼的事情。
“姐,一会儿再说。”
他在军校也学习过简单的外科包扎,蹲下来接手之后程兰溪的任务量减少了很多,条件恶劣,程兰溪没有手套消毒的装备,指尖还染着血,直接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手指在沾灰的裤子上擦了两把,然后三两下把蓬乱的头发捋顺,扎了个晃悠悠的短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英气的眉眼。
她托着下巴观察地上僵着身体,正咬着牙发出闷哼的异人,语带惊奇道:“别的不说,异人的身体素质确实是要比帝国好上不少,这种程度的外伤,看样子也有几天了,我检查一下之后发现除了失血,其他问题都不是很大,真的是先天优势。”
程清的手法粗暴,捆粽子一样咔咔一顿收拾,于是地上横了一个简陋木乃伊。
他喘了口气,接话:“嗯,学过这一节,异人的恢复能力和止血自愈能力都比帝国人要好上很多。”程兰溪点头,帝国人与异人的斗争持续了很多年,对于异人的敌意虽然已经成为习惯,但是在战敛城这种地方,帝国人与异人混居,他们自然不可能再任凭以往的经验行事,况且作为医生,程兰溪也接受不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条命奄奄一息横在自己面前。
程家的家训:漠视等于加害。
地上的异人因为痛苦早已清醒,他的头发乱且脏,遮了大半张脸,刚刚程坤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异人虽然露出来的部位都脏得不忍直视,但是衣服之下的部分肌肤居然算得上白皙滑嫩,不像是战敛城周围颠沛流离的人但他又浑身伤有深有浅有旧有新,程坤对战敛城的了解不深,对地上这个人的警戒心非常重,完成包扎之后就拉着程兰溪往后站。
“谢、咳咳,谢谢你们......”
两步远的地方,异人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把嗓子还挺好听,虽然因为缺水而干哑,但仍然隐约能分辨出原音的清朗温和。程兰溪喜欢这把嗓子,脸上带了点笑,凑了过去,蹲着跟异人对视,笑得很灿烂:“你好!感觉怎么样?”
异人缩了缩脖子,有点畏惧的样子。
程兰溪性格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笑了笑,突然伸手直探异人的面门,异人眼瞳一缩,然后眼前一亮一一程兰溪把他眼前的头发全部向后撩去。脸也是脏的,程兰溪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刚刚都没舍得拿来擦血,现在倒是大方,好几张纸对着脸就去了,力度不轻地上的人发出几.声弱小的鸣鸣吉场面一度非常激情。程清在一步之外有点无奈地看着。
“哇哦!小帅哥!”
程兰溪惊喜地叫,程清闻言也凑过去看了看。
果然是小帅哥,金发碧眼,标准的小奶狗长相,乖乖的邻家大男孩模样,一双眼尾下垂的狗狗眼,很乖巧的样子,只是现在面上全是警惕,抿着的时候带了点野,程兰溪捧着脸笑“捡到宝啦!”程清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程兰溪的菜,但是程兰溪明显也没有伤心,调侃惊叹的语气居多,他也就没说什么。
倒是地上的异人闻言,脸上刷地染上一层薄红,程兰溪两眼放光地盯着他透红的耳朵看,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气氛流转。
不过地上的人也发现了这两个人对他没有恶意,缓了一会儿之后主动开口道:“你们好,我叫林安,不知道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程兰溪眯着眼笑:“林安啊,小帅哥名字也好听,我叫兰溪,我和我弟弟被拐卖了,路上千方百计才逃出来,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暂时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等再做打算,你为什么受这么多伤啊,你是本地人吗?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哪里啊?”
程兰溪鬼话连篇,林安却好像是被糊弄住了,再开口警惕都少了三分:“原来你也是拐卖来的啊,我们这边有不少被拐然后逃出来的人,这里是战敛城,附近有个比较大的 xx 城,我不是本地人,但是也在这边住了好几年了,这个山洞是城里人的仓库,你们在这里不是很安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等我好一些就跟我走,我帮你们安排住处,就当是报恩了,非常感谢二位的出手相助。”
程兰溪背手给程清比了个耶,面上感动道:“真的吗!太感谢了,遇到你真好!”
林安似乎是容易害羞的体质,脸又红了:“没、没没,是你们救了我,只是这个战敛城不太安全,我就是跟人打架没打过才变成这个熊样的,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打架?
程清眯眯眼,林安身上虽然没有致命伤,但是伤口密集,多种武器伤,不太像是打架斗殴能造成的盛况,但这些他们都不太好问,于是疑问压下去暂且不管,倒是程兰溪皱着鼻子说:“啊?但是我和我弟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我也就是学了点医,不然也救不了你,那我们是不是活不下去啊......”
“手无缚鸡之力”的程清:“.....”
不过他经过那俩月的折磨和两周的颠簸,这会儿整个人薄得像张纸,脸色也不太好看,倒是真的有那么点弱不禁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