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确实离开了。
因为即便我说绝不回燕王府,他也不可能不再回去,那是他的家。我至少还庆幸,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勉强过我。
我静静地躺在榻上,却辗转反侧,清晨有些冷,我怀念温暖的体温。
我与朱棣的关系,甜蜜又沉重,带着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绝望,我常常被这些负面情绪拉扯,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除了他,没有人能救我,可是我最后发现,他本身就是那片沼泽。
睡不着,我起身披上长衣坐在窗台,转头看着屋里床头的梳妆台,想起白日里他还在这里,还躺在我的身边……
越是安静的时候,他的音容面貌变得更加清晰……
我想起昨日晨间,他起身看着我,“我知道你不会伺候人,何曾指望过你?”
我自顾自地梳发没去看他,“自己能弄得清楚的事,就不必指望别人嘛……”
他笑着从后头搂住我,侧过脸,贴着我的脸颊,“这些年,当真没人发现你是女子?”
我想了想,摇摇头,“目前好像还没人发觉,女子都是娇媚动人的,哪里有女子舍得常年像我一样,舞刀弄拳的,每日风尘仆仆,昼夜颠倒的,半点好看的模样都没有了,故此没人发觉。”
我转过头,看到他看着我笑,忍不住问他,“朱棣,我问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没有说话,细细抚摸着我的眉毛,再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是唇峰,然后含情笑着看着我……“谁说不好看了?我瞧着处处都好。”
我笑着将头抵在他胸口,他将我的脸颊扶起,趁势表白着,“若长长久久属于我,那便最好。”
好在我还算清醒,否则哪里躲得过他这样温柔的攻势,轻语道,“若长长久久属于你,你便不知道珍惜了。”
他目光微沉,好一会才抬眸看我,“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
我笑着看着他,“我不担心,因为我不将自己的幸福全部寄在你身上,若哪天我们不再像现在这样好了,我就离开……”
他听罢,忽然抓着我的腰间,按住我,“不准你说离开……”
我正欲再说,他又将我好不容易穿戴好的衣裳解开,伸手开始将我裹胸的束巾一点一点扯下来,目光逗留在那上面,柔声说道,“积年累月的裹着,不难受吗?”
说着,他低头轻吻住,他的动作太过轻柔,每吻一下,*************************
***************红着脸低声说着,“够了,朱棣,也得有些节制……”
他按住我的手,放在他唇边,“是你的错,若你常常给我些,我也不至如此,谁让你过去几年逃着我远远的……”
他扑在我脸上轻咬着,唇齿间声音似是若有若无,“你方才问我喜欢你什么。我最喜欢你跑着扑在我怀里的样子……还有,你呻吟着叫我名字的时候的样子……”
我刚起来梳洗好,他便又将我拉回床榻上,我又是羞又是恼地看着他,“朱棣,你别……”
********贴在我耳边低喃到,“不忙叫,正经留着一会再叫……”
看着空落落的屋子,还有那散落着的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束巾,以及他留在这的衣物用件,我觉得耳边充斥着他同我嬉闹爱欲的声音。我觉得我要将自己折磨疯了……这是我想要的吗?
燕王回府后,再没有来我住处找我。然而在宫中相遇,他又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照常同我说话,没人的时候,他低声向我说道,“夜间凉意重,值夜时多穿些别着凉了。下了夜记得去吃饭,别又空着肚子去睡觉。”
我轻轻点着头,没去看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月余。这日却突然听到有人来报,“燕王府里搜出玉玺和龙袍,犯了谋反的罪,皇上已经下令囚禁燕王和燕王府众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只是觉得恍惚间听到燕王两个字,“谁?燕王?”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整个燕王府已经被关进大牢,等候大理寺审理后发落。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谋反?朱棣?
我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这是他会做的事。他那样看重他父亲的认可,珍视自己的名誉和荣耀,又怎么可能谋他父亲的反。
可是,皇帝真的相信朱棣燕王要谋反吗?
现在,皇帝不朝,不发,不批,不理,燕王的事也就没人敢说一句。此事涉及藩王,还是谋反的罪,若是燕王真的谋反,皇帝自会处置,谁求情都是一死;若燕王是被冤枉的,可是当今天下,敢置燕王于死地的又有几个人,背后究竟是谁无人知晓,谁敢贸然跳出来为燕王说话?
我竟然有那么一刻怀疑是皇帝自导自演的,想陷朱棣于绝地,让他再没有威胁。可什么都没弄清楚,我也不愿意胡乱猜测,我知道,唯有真相才能救朱棣。
我越想越不安,谋反是大罪,且不论结局是什么样,朱棣那样的人,又岂能受得了大理寺那番审理呢?
皇帝这些日子不朝见任何人,所以当我听到他亲自去监狱见燕王的时候,我知道不能放过这次见皇帝的机会,即使是死也罢,我还是决定为朱棣奋力一搏,还他一个清白。
当我赶到大牢的时候,皇帝俨然已经与燕王说完话了,看样子并不理想,皇帝随时有放弃燕王的可能。
我毫不质疑皇帝的绝情,整理好思绪,跪在他面前,“请皇上允许臣调查燕王这件案子。”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请求接手燕王这个案子。他冷冷地看着我,“你?”
我低头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说道,“皇上,不要说燕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就算是平民百姓,不经审讯就缉拿归案,也是不公平的。”
他的声音更加冷冽,淡淡说着,“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朱元璋的残暴足以让任何人恐惧,可是我内心不愿相信,他当真相信自己儿子的背叛,并且毫无怀疑地要处置他,我沉下心说着,“臣只是在向皇上禀报。”
皇帝没有说话,我不敢轻易抬头看他,我无从得知他究竟希不希望我调查燕王这个案子,可是我无法,不能看着朱棣就这样囚在大牢里,“皇上英明,如果燕王真的是冤枉的,您又没有调查清楚,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请皇上给臣十天时间。”
皇帝闻言,沉声问着,“十天?你如果调查不出结果呢?”
我淡淡回道,“臣愿以死谢罪。”
皇帝缓步向我走近了两步,问着我,“你为什么要接燕王这个案子,十天你若查不出,当真以死谢罪?”
我不敢让他看到我对燕王的关切而起疑,缓缓说道,“臣……臣不忍见无辜者受冤,臣相信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