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没有发怒,一把抓住我的脚,“下流?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说本王。”
从上次客栈我们冷脸对峙,不欢而散以后,这回见他,他跟不记得那次对话一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无法认真沟通。
他紧紧抓着我的脚踝,我无法,偏过头,叹道,“请王爷放手。”
他开始将手流连至我的脚脖子,低声问着,“你怕什么?本王和你什么没做过?”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床上说这样的话,我只当是情侣间的情趣。现在他在我明确拒绝他以后,还要这样无端说这些孟浪的话,我只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强势又不讲道理的王爷。
我重重地将他踢开,大呼,“住口!”
他没坐稳,磕在了船沿,扶着手臂起身不满地看着我,随后嘴里倒有些委屈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无奈,沉默着不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只觉这个人怎么如此没完没了,倒有些无赖了。
他见我不说话,更加靠近我,“刚才在那里……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情形。”
这船只本来就不大,他稍一靠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很尴尬。他这样,无非是想要唤醒我身体对他的感觉。
我曾经用我的所有意志力去抵抗和他在一起的记忆,可是我越压抑,内心对他的爱意越汹涌。我甚至都开始弄不明白,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不是把他当做谁的替身,而是真的爱上他了?
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们彼此的呼吸都交缠着,秦淮河畔良辰美景,行舟其中气氛氤氲,非常适合谈情,如果我什么都不在乎,就这样和他在一起,或许我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排解内心的寂寞和孤独。可是以后呢,我们可以永远沉浸在男欢女爱里,什么都不顾了吗?不可能的。
我残存的意识告诉我,那短暂的幸福不过是其他欲望的暂时停止,燕王不可能只要我一个女人,我也不可能要一个被困住的人生。
我沉住心,今夜情形已难堪至极,若再发展出什么,上回好不容易的表态就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以后只会越走越错。
再不好受也罢,我依旧决定放过自己,慢慢止损。
我极力想要推开他,却始终被他按在船板上,我轻叹着淡淡地说,“放开我,还是王爷想强迫我吗?”
他眯着眼低头看着我,柔声说着,“本王何时强迫过你?”
我偏过头去看向船外,这样无尽的拉扯让我觉得很累,“朱棣,我以为那日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在我叫他名字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喜欢我叫他的名字。
他顿了一下,将我的头转向他,“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女扮男装,上公堂,下大牢,整日出入于市井,甚至坟尸场……这次又是欢场。”
他很不能理解,甚至生气,他默认我是他的女人,我所做的这些根本就是荒唐。我也没指望要他理解,更觉得不需要向他解释,只是幽幽地说道,“自由不是去哪里,是有权选择去哪里。”
他气得好久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轻声贴着我问着,“对你来说……选择离开本王就是自由?”
我再也受不了他这样的亲密,用力将他推开到一边,起身看着他的眼睛,“是!我讲得清不清楚?王爷听得明不明白?”
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说道,“你这么抗拒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们根本是相爱的。”
我冷笑道,“相爱?王爷又见过几个我呢?你给我一个假的名字,恨不得我永远恢复不了记忆,让我永远没有过去。你爱的根本是你重塑的我,虚假的我,你爱的是从一个陌生又危险的女人的身体体验到的刺激。爱?你凭什么说爱我!”
他愣愣看着我,无法否认我的话,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认识真正的我。
我直视着他继续说道,“而我也想认真告诉你一次。我和你错误的开始,是因为我将你错认成我的爱人。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他。而我早就恢复记忆了,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这些话我也是一遍遍说给自己听,怕自己有一天被情欲蒙住了双眼,糊涂地折掉双翅,让步了所有原则,然后美其名曰爱情。
他垂眼幽幽地看着我,我真怀疑哪天我惹怒了他,他真就杀了我也不是不可能。
我愈加坦然,“所以我抗拒你,不是因为我们相爱,是因为我们根本不适合,我们两个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
他忽然发狠般抓着我,“没有开始过?那么说要嫁给我要一生一世保护我的是谁?为我挡箭受伤的是谁?和我恩爱缠绵的又是谁?如果你根本不爱我,那日在客栈又为何要求我“唯一”?什么叫从来没有开始过?”
男女之间争吵是不是都是这样,沟通从来没有意义,我已经根本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
他愤怒地质问着我,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复,他很强势,我却一样固执。
我听到他的声音忽然软下来,与他平时完全不一样,很是沮丧地说着,“明明是你闯入我的世界,为什么你可以若无其事地离开,却不管我的死活?”
他不顾我的反抗紧紧搂住我,沉声说着,“本王不准。”
我要到后来才知道,朱棣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不止对感情,所有事都是这样。没有人能让他死心,除非他自己不要。
我们的对话再次以毫无结果告终。此刻意兴阑珊,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
船只终于靠了岸,我起身离开。
他仍坐在船里,见我起身,忽然抬头叫我,声音里满是悲戚,“如眉,你别走。”
我没有回头看他,冷冷说着,“我走得到哪里去?燕王不是一直派人跟着我吗?”
他微低下眼,说道,“我不会再派人跟着你,只是……你别突然又消失。”
他的声音太过动容,让我不敢回头看他。此刻无言,只是径直上岸离开。